冯伯在这方面是把好手,冯家宅邸里的园林布置,在他手里基本翻改过一遍。
总而言之……在这里,我住得很好。
原先在山上的时候,我想我不必太贪心,四季之中,夏日能常常见到您就足够了。但在来到冯嫣的院子里以后,我能够见到您的时间反而变得更多了,您常常一个人来,穿着司天台的官服,独自坐在院子里的藤架上听冯嫣在屋中抚琴。
我那时总是在想,每当您望着冯嫣投在窗上的影子,一言不发的时候,您都会想些什么呢?
她显然还不认得您,就像您也不认得我一样。
每当时间走到暮春,冯嫣就开始数着日子过,那段时间她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侍弄花草的时候脚步都比往常更轻盈。
我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对她而言,岱宗山上的高山流水或许也和这小院里的假山池塘没什么差别,它们都只是个住人和养花的地方罢了。
真正不一样的地方,应该是那个司天台的少年吧。
下山以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少年的模样了,但看着冯嫣日复一日地长大,看着她从十二岁到十七岁的五年像是变了个人,我想,那少年大概也是如此。
人老得快,长得也快……时间在他们的身上,是加速的。
第一百零六章 来信·其三
我想当我讲到这里时,您应该已经发现了,我的讲述与您的认知有微妙的出入。
但请您耐心听下去。
天抚十八年,冯嫣十七岁,这一年……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虽然那时的冯嫣,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过她与殷时韫私奔的计划,但在这一年的开春,我就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准确地说,是某种决心。
这种决心,使她对生活中发生的一切都能够忍耐。
比如冯家的七小姐冯婉,她曾趁着冯嫣极少数几次离开院子的时候偷偷潜入这间西南角的小院,调换冯嫣平时雕刻时会用的刻刀。
被调包来的刻刀在刀刃上淬了毒,一旦割伤皮肤,在祛毒之前,伤口不再会自行愈合,而会流血不止。
在我犹豫要不要开口提醒的时候,她就已经自己发现了这个蹩脚的暗算。
我以为她会狠狠地教训这个自不量力的七妹,但她没有。
她唤来仆妇,让人将那十二支刻刀送去冯婉的房中,以此提醒七小姐她这个恶毒的计划已经流产。
我起初惊讶于这种大度,后来才渐渐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在巨大的幸福即将降临的时刻,人是不会去计较生活中那些微小的不幸的。
不仅仅冯嫣如此,我也一样。
与其说是幸福使人变得宽容,不如说对幸福的期待让人根本无暇顾及那些晦暗角落里的暗涌,与前方即将实现的愿望相比,它们真的微不足道。
但这样的期待……也同样令人盲目。
当初在我打算下山的时候,我的老友大榕给过我一句劝告——
「不要相信人类。」
当我望见那个春日里的冯嫣,我突然也很想把这句劝告也送给她。这并不是说我觉得那个司天台的少年是个不可信的人,而是当一个人把自己全部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实在是很危险。
我不能忘记我来到这里的初心,倘若我真的开了口,我大概也就暴露了。
那段时间您来得少,即便来了也待不久,我猜想可能是司天台的事情太忙了。好几次我忍不住想主动向您搭话,把我的若干发现全部告知给您……但我还是忍住了。
这样太唐突,我不能允许自己第一次与您相见时,我就以一个告密者的身份出现。
这是我的一点骄傲吧。
三月初六,大雨下了一整天,夜深人静的时候,雨短暂地停了一会儿。
冯嫣收拾好了行李,在自己的桌上留下了两封给父母的信,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冯府。
我悄悄尾行,与她一道来到了狮子园——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冯老夫人竟然已经等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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