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都城中,离皇城不远的一方宅院里,正屋卧房中的咳嗽声又响了一阵。
太医连忙上前施针,终于令这咳嗽平复下去。床边坐着的几位朝臣长吁短叹,礼部侍郎语重心长地劝道:“太傅,消消气。我们还都等着您来主事,您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混账……”姜高懿躺在那里,面色苍白,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唯灰白的胡须颤抖不停,“混账……作孽啊!”
几位同僚沉默地交换了一番神色,一时不知该不该将早朝经过说得更细。
循理他们不该隐瞒,因为姜太傅请他们来此便是为了过问此事;可若照实说,他们又唯恐姜太傅受不住。
迟疑良久,终还是那位礼部侍郎开的口。
他将陛下那些不堪入耳的浑话省去了九成,只提了一句:“陛下今日说,这静太妃……他要定了。”
话音未落,姜高懿搁在被面上的手紧攥成拳:“荒唐!”
几人唉声一叹。
坐于最左的一位是姜高懿的本家侄子,也是太常寺寺丞。他斟酌须臾,小心道:“伯父,这事还是要了了才好,总不能任由陛下与那贱妇如此……咳。”
他顿声省去了一些尖锐的措辞,一喟,续说:“若是劝谏无用,倒不妨走些别的路子。一则宫中尚有太后做主,那于静太妃而言便是嫡妻主母,亦手握生杀大权;二则……此事冒天下之大不韪,若传出去,天下学子必也容忍不得,势必要群起而攻之,逼陛下退让。”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曜:鹌鹑落到狐狸手里,还想跑么?
张庆生:不是,陛下,你怎么还接受这个设定了呢。
第61章 燕燕
寒风萧瑟,议论在南方的shi冷里不胫而走。
待得入了十一月,灵犀馆前院里的花木早已凋谢殆尽,顾燕时无事可做,多了大把的时间去听宫里的风言风语。
兰月不大爱让她听这些,但她身边的几个宦官都消息灵通。她偶尔一问,他们就总能滔滔不绝地给她讲上一遍近来的情形。
顾燕时因而知道太后称病闭门了一阵子,真假未知,但这两日才刚有所好转,就有被群臣堵了门。
路空说:“下奴听闻许多原本没随驾来旧都的朝臣都专程跑了来,就为求太后……”
他适时地噤了声,不敢看顾燕时的神色。
顾燕时抿唇:“就为求太后杀了我,对不对?”
旋即就听门边有人道:“胡说什么啊?”
她抬眼,苏曜从屏风后走了进来。
路空心虚,慌忙跪地。顾燕时稳坐茶榻上没动,苏曜衔着笑一揖:“母妃。”
礼罢,看到她一双眼睛清亮的望着他:“他们就是不肯罢休,对不对?”
“别理他们。”他摇摇头,挥手屏退宫人,又硬与她挤在同一侧坐,“他们拿朕没办法的。”
她未予置评,只问:“太傅还病着?”
他撇嘴:“自找的,我有什么办法?”
顾燕时低下头,唉声叹气。
她也觉得太傅这样是自己想不开,可他毕竟是苏曜的老师。他的病不好,朝臣们就会一直与苏曜针锋相对,觉得太傅的病全是她的错。
她心念微转,将那胡思乱想的主意又在心底过了一遍,仰着头,凑近了他两寸:“你有没有想过别的办法?”
她肤若凝脂,眉目含情,比甲毛茸茸的雪白领子围在颈边,这样抬起头认认真真望着他的样子就像只在好奇探究世界的小鸟雀。
苏曜忍不住抬起双手,在她的毛茸茸的领子上抚来抚去:“比如给我换个身份?就说……就说静太妃死了,我是另一个人,这样就……”
“哈。”话未说完,他蓦地笑出来。
而后他的双手便捏住她软嫩的双颊:“母妃最近是不是看了不少话本?”
顾燕时任由他捏着脸,羽睫低下去:“天冷不想出门嘛。”
说着眼睛眨了一眨:“不行吗?”
“许多宫人朝臣都见过你了。”他摇头晃脑,“那帮老东西又不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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