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月光回来了（1）*

    唐佶甯凌晨抵達台灣。

    人才從飛機上下來就被夜風吹得背脊骨發涼，她搓著手臂，踏著黑色長靴招了一輛計程車。

    司機問她去哪。

    她想說自己租屋的地址，出口卻是湖畔郊區的高級大廈。

    司機是明眼人，聽了地址，自後照鏡掃了一眼女人光鮮亮麗的穿著，開始搭話。「小姐是這裡人嗎？從哪個國家回來？」

    唐佶甯掏出手機，關了飛航，訊息逐一跳出，眾多工作信件中只有黎楨的「我要結婚了。」幾字尤為不正經。她掠過，瀏覽將近兩週都閒置的工作信箱，暈染過的指甲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螢幕，隨口回了一句。「英國。」

    「哎呀！真好！我都這年紀了，都還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司機自嘲，「最遠也只去過台南而已。」

    唐佶甯的目光自亮晃晃的螢幕移開，眺望這座彷彿深陷巨大窟窿的城市，獨留幾盞苟延殘喘的燈輝。她心不在焉，「現在去也不遲。」

    司機提高音量，「沒錢啊，養家糊口都不夠了。今年孩子要上高中了，看看我現在還得半夜出來跑車，希望都落在他身上了，也不知道他們懂不懂珍惜。」

    唐佶甯抿脣，也分享了自己前幾年的遭遇。「我剛回國那天，全身上下只剩一百元，坐計程車回家都不夠了。」現在已經到了看著價碼錶不斷往上跳也不會心疼的年紀了。

    紅燈了，司機不禁打量她全身的配件和行頭，有些難以想像。「小姐，現在是做什麼的？」

    唐佶甯將目光移回手機螢幕，聊天視窗一片空白。

    幾年前，她的手機在佛羅倫斯被扒手搶走了，所有的聊天記錄以及聯絡人一併沉落在地中海。

    當時的旅伴打趣她，「妳第一個惋惜的居然是跟初戀的回憶都沒了，而不是身無分文這件事。」

    意識到錢的重要性是她回國那一年。

    回到最熟悉的地方，才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她摳著指緣，壓下鎖屏鍵。最後一縷光自女人白淨的臉褪去，「還能是什麼？」唯獨烈火色的紅脣出口的話坦蕩無比，「靠金主養嘍。」

    綠林後，燈光璀璨，高聳的建築物，壓在這片冷淡的土地。

    唐佶甯下了車，跟鞋敲地，在司機意料中的眼神中額外給了他小費。臨走前，她突然問，「大哥，你記得你的初戀嗎？」

    司機不疑有他的點頭。

    「她現在人呢？」

    司機一笑，「是我老婆。」

    行李箱滾過粗糙的地面，喀拉喀拉，唐佶甯自嘲，總覺得今天的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落魄的那一天。

    明明現在的她，什麼都有了。

    她朝警衛點頭示意，送了伴手禮，「唐小姐有陣子沒來了，我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唐佶甯笑問，「能有什麼事？」

    警衛在這高級社區站崗多年，這裡的住戶非富即貴，相當注重隱私，然而再如何隱密，也逃不過人與人之間的流言蜚語。

    湖畔被稱為外遇對象的金屋，住戶們彼此心照不宣。

    警衛擔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避重就輕地說，「他前陣子經常帶一個女人回家。」

    唐佶甯挑眉，「哦？怎麼樣的女人？」

    警衛能形容的詞彙甚少，「很美的女人，感覺是有點年紀了，不過外表成熟優雅，非常有氣質，身份應該也不一般。」

    她點頭，「恭喜他也找到金主了。」

    「」

    唐佶甯駕輕就熟地搭了電梯直達十一樓，絨毯消了她的步伐聲。唐佶甯走著一樣的路，寬敞卻毫無人氣。

    凌晨三點，她站在門外。

    唐佶甯後知後覺地想，這時間似乎太打擾人了。

    她想了想，那她不按門鈴吵他，自己用鑰匙開好了。

    真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