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乔套了两架马车来,一架坐人,一架来装要带回去的物件。
岑闻来李家时间并不长,因而要收拾的东西也早已装进了几只皮箱里,送到了车上。
怕再遇上李迹纠缠,疏雨便叮嘱岑闻先上车去,在外头等着,自己则在这里再仔细检查一遍要带走的物件。其中有一个小匣子被她随手拿着,准备一会儿劳烦雁乔将这匣子送去给苑娘。
最后几个箱匣搬了出去,这屋里一下子便空出许多地儿来。疏雨心中感慨,在这院里熬,要熬几百个日夜,但从这院子里搬出去,却只用了一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手中捏着的银篦,是昨晚她打开自己的妆奁拿出来的,是岑闻当年去银匠铺子里给她打的那一把。她当日出阁时,也是像现在这般,把这梳篦牢牢攥在手心里。
疏雨现在才有要离开的实感,她舒了一口气,将这梳篦插到了发髻上。正要最后对镜照一次,却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她以为是雁乔来唤她上车了,随口说了句“马上就来。”
没听到雁乔回话,疏雨心中便有所预感了。她蹙眉回过头去看,那人将门口的光挡去了半数,果然是李迹。
李迹进来,也不看疏雨的神色,径直坐到了桌前,他刻意坐得笔直,可是眉眼间的颓唐却揭露了他的心思。李迹环顾了一圈周围,搬得真是干脆利落,她带来的皮箱物件统统又带走了,可他这些年送她的摆件,她是一个都不带走。
脸色灰败地,他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疏雨,说道:“你我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罢。“
说完,他伸手指着旁边的凳子,刻意将声调放得平缓,“疏雨,陪我坐会儿罢。”
疏雨却并不搭理他,只站在原处看着他到底要作甚么样子。
见疏雨不出声,他也不再劝,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喃喃说着:”刚成亲那会儿,我还会带你出去,想讨你开心,可现在想来,都是无用功罢。“
“我一直以为你是块冰,没成想你也能这般烈性。”
说到这里,李迹抹了一把脸,苦笑了一声,“我其实隐隐有所察觉,但看了你今日的样子,我才能确定,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你从未把我看作你的丈夫,所以我做甚么你都不在乎,所以才能走得这么干脆。”
他把自己摘的干净,作出一副痴情人的样子,手握成拳、心绪激动地问着疏雨:“可你为甚么一定要带走闻儿!我会好好补偿她的,会更加珍爱她!你为甚一定要带她走!”
疏雨看着他,看他拳拳锤在自己心口,只觉得嘲讽。她抬眼直视着李迹,终于出声问道:“你爱她?”
被她这么看着,李迹觉得自己活似一个跳梁小丑。她敢为了自己的妹妹从护院刀下硬闯,而自己却不敢为了闻儿在父亲面前去争辩几句。他心中恼怒,咬牙说道:“自然是…爱的,只是孝道与她不能两全,我才…”
疏雨嗤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篦子,轻声说道:“李迹,你说你爱闻儿。”说完这句,她停顿了几下,看着李迹懊丧的神情,又接着说道:“你说你爱她时,尚且不敢去保全她的性命,那若是哪一天你不爱她了,她在这院子里,又要如何自处?”
李迹的头彻底低了下去,他捂住了脸,痛苦地迭声说着:“不是,不是…”
余光里,疏雨瞥到雁乔这时才真的进了院门朝她走来,于是她不欲再多言,看着李迹松垮的背脊,留下最后两句,“你我已经和离,闻儿也与你再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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