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来唤时我才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娘娘又梦魇了?”
我无力地靠着枕榻,记不得有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了。
北上的前几年梦魇缠身,后来调理着才好上一些。
太医说,这是心病。
可是我自诩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在有限的记忆里实在找不出什么能让我产生心病的东西了。
然后在我半胁迫的威逼利诱下,雪雁顶着被春纤责骂的风险,偷偷和我说了些临安时的事情。
不过她入宫的晚,将将两载便迁了宫,许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他们说,当时高祖想要的,并不是一个拥有可以辅佐万岁治理江山的母家的太孙妃。
我父母品阶不高,何况一早被太子妃接入宫中,我早就成了众人眼里内定的天家媳妇。
谁知道天意弄人,我终究没成为他的正妻,
他们还说,王氏能成也不过是仗着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姐姐。
那会儿子,时不时传她入宫指了教引姑姑教导,经常看到她疲累的背影,没什么脾气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懦弱。
其实宫里不让提及王氏“病了”“疯魔”一些字眼的,雪雁回忆说是曾经传得离谱,甚至还和什么术士、巫蛊之类挂了勾。
从她们话里听来,她也不过只是宫里众多逆来顺受的女子罢了。
可能就是这唯唯诺诺的性子常惹得万岁心烦吧,我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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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太医来的时候,春纤刚帮我梳完妆。
“娘娘近日可有受到什么刺激?”
我第一反应便是那夜不管不顾的狂奔,碍着身份礼教我终是轻轻摇了摇头。
江太医眉宇拧着,走到一旁开起药方。
雪雁为我整了整腰后的软垫:“娘娘,昨儿个没睡好,午间再补眠吧。”
用过午膳,冰块散发着幽幽凉意,可因为运送繁琐比不上紫禁城的供量。
雪雁替我掌扇,勉强小憩了片刻,醒来后顶着烈阳来到太后处请安。
方踏入偏殿,里面坐着万岁,以及,在一旁服侍汤药的王氏。
“还是宝橒有孝心,日日来盯着我喝药。”说着又想起什么趣事儿,眼角漾起皱纹,“还记得那会儿子柔丫头天天管着一群小娘子学这学那,原以为亲姐姐是舍不得自己妹子吃苦,不想倒真是把你磋磨地半点错都出不了。
“你和其他几位小姐总是被宝柔罚顶着书绕着御花园走么?欸哟哟,那小脸儿红地,现在想想都觉得你姐姐有些过了......”
“谁说是因为苦累才红了脸?”
自打我进来后一直静默着的万岁突然开口,我抬起脸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兴致。
“儿臣可次次都瞧着,故意拿了话本子来顶,还把封皮给拆了就为了躲懒的时候偷摸着看。”
这般拆台的话听得我不禁一愣,印象里,万岁倒是没对我如此“不近人情”过。
话里没明确指谁,又好像可以是任何人一般。
“这会儿揭人短了?宝柔不知道多少回到我面前告状太孙扰乱刑罚秩序呢......”
叁人聊得热火朝天,王氏沉静的面庞也有点动容了,撇开了眸子掩面轻咳又惹得太后一阵关怀。
“无事......近日贪凉多食了些膳房的果羹。”王氏微微红了脸忙朝太后解释,突然与我对上眼,微笑着,“倒是贵妃瞧着憔悴了些。”
话题突然到我身上,万岁终于投来的目光,透着柔软的关怀,这些天的苦闷委屈让我红了眼。
太后急急发问:“可清这是怎么了?”
我羞地不敢看万岁,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可是梦魇?”
我轻轻点了点头:“这几日没见到万岁,有点心慌。”
要说从前在这么多人面前朝万岁吐露心迹我是断然做不到的,只是如今眼见着那些我从未见过的情绪在他眼中流转,好像昭示着我与他终归趋于陌路一般。
人人都道我与他青梅竹马,可总无故令我捉摸不定。
万岁淡淡安抚我:“周太医艺术高超,若是还梦魇,也该让他换个方子了。”
王氏与我一同告退,出了殿门,分道扬镳之际她又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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