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山庄?
杜窈窈早知道沈阶在吴兴有不少产业,原来他住在城外的庄子里。
崔六如实道:“没有公子的命令,小人不得擅离职守。”
沈阶真是个掌控欲强的大变态啊。
他既知她活着,两人迟早有对峙的一天。
他扮崔六去西市那日,说什么“她是孕妇,吃辣对女子身体不好”,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不知她“怀孕”的内情?
他是那种愿意给人喜当爹的大冤种吗?
杜窈窈心生一计,跟崔六去了绿柳山庄。
绿柳名副其实,一进庄子,小道两旁溪流潺潺,垂柳依依。苑里有一碧湖,湖的四周也是绿叶飘拂。
穿过拱桥,一座阁楼矗立湖边,二楼一人临栏而坐。
杜窈窈被引着上去,站在门边迟迟不进。
想过很多次相见的场景,这一刻真正见到,有种别样的“近乡情怯”。
“来了,”沈阶转头,朝她做个手势,淡道,“坐。”
杜窈窈慢吞吞地走过去。
小几上放着几样点心,两壶茶。他喝碧螺春,她面前的,是一杯玫瑰花茶。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沈阶抿了一口茶,先开口,“你来这边过得好吗?”
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没有争执,没有谩骂,只有如老朋友的一句寒暄。
杜窈窈佩服自己能和他这样心平气和的相处。
不冷不淡地答,“挺好的。”
“我不好。”沈阶直白道。
杜窈窈诧异地看向沈阶。
他瘦了,五官的棱角越加明显,贴骨的下颌凌厉慑人,狭长的眼衬着薄薄的唇,看着比以前更薄情寡义、冷血无情。
渣男脸!
杜窈窈暗啐一声,学寻常老百姓般恭维,“大人身居高位,案牍劳形,百姓会记得您的恩情。”
沈阶没想到杜窈窈冒出这样一句,怪异地盯她半晌。姿态放的愈低,“窈窈,金都的事……”
“过去了,”杜窈窈打断,“我不想再提。”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杜窈窈客套一笑,“没有,我理解你。”
“理解我什么?”沈阶反问,“理解我为了个人生死,抛弃你?”
杜窈窈淡然,“弱者本身就容易被抛弃,我不会怨天尤人。”父母尚且如此,别提没有血缘的男人。
“如果我说没有呢?”沈阶倾身捉住她手腕,执意澄清,“当初我被追杀,我让严谨带你走,没料到他为了救我,把昏迷的你……”
剩下的话,沈阶没有说完。
“活埋是吗?”杜窈窈接道,她费力抽出手腕,“已经不重要了,多谢大人解释。”
“窈窈,你不肯原谅我吗?”沈阶面上闪过一丝受伤。
杜窈窈侧开脸。分开将近一年,足够她想清楚一件事。
被救后她是恨过沈阶,恨他本身无情,偏作柔情蜜意哄骗女人。可一起经历的甜蜜美好不是假的,她为他找过借口,想过其中有误会有分歧。
但沈阶就是沈阶,男频文的大男主,他强势自负,惯爱以自己的想法决定他人,不给旁人置喙、反驳的机会。
她像他养的一只金丝雀,不需要有思想,她的意见,他也不会听。想请他办什么事,从不是夫妻好好商量,她必须央求、逢迎,床笫之间讨他欢心。
他床上那些辱人的手段,没问过她愿不愿意承受,一相情愿替她做了主。
杜窈窈没怎么谈过恋爱,可这种不对等的关系,畸形的爱情,他们真的能长久吗?
她心里有怨气,藏着掖着,作都不敢怎么作,别说骂他、打他。
而沈阶,心情好哄着她,心情不好冷着她。
比起夫君,他更像金主、大爷。
杜窈窈不想继续了。
依旧那句,“谢谢你的解释。”
“还有呢?”沈阶追问,眼里隐藏期待。
杜窈窈默了一会儿,拿孩子做挡箭牌,“你也看到,我有了孩子,有了新生活,你当从前的杜窈窈死了吧。”
凝滞。
时间仿佛凝滞。
杜窈窈怀疑沈阶气得不想跟她多说一字,他却端起她面前的瓷杯,认真道:“去年的雪水,今年的玫瑰,刚制的新茶,尝尝。”
杜窈窈没接。
沈阶继续,“玫瑰性温,有美容养颜、安抚情绪之效,我问过太医,孕妇喝了有益无害。”他喝一口,“没下毒,没下药,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杜窈窈不好不接。
她慢慢地啜着花茶,清甜爽口,唇齿留香,的确费了心思。
沈阶眺目远望,俯瞰庄苑,“这个庄子是我们没去南诏之前,我叫人修的。京城夏天热,我想着你以后有身孕了,可以来江南避暑,或者带我们的孩子过来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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