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陟厘完全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位大将军。
他是皇子,手握北疆军权,她是兽医,手里顶多握着几只猫狗,他一根手指头就可以碾死几百个像她这样的,他们的人生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很可能连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
在路上认不出一个熟人已经够尴尬的了,现在这个“熟人”就是整个北疆的老大,谢陟厘感觉自己好像被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绞尽脑汁去回忆两人之间认识的可能性,另一半只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一了百了。
好在,在谢陟厘撅过去之前,风煊终于放开了手,吩咐道:“人都齐了,便去考核吧。”
谢陟厘跟着大家离开大帐的时候感觉就像离开阎王殿,重新站在阳光下的感觉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才想起不对。
她一个兽医为什么要参加医女的考核?!
*
医女的考核比兽医要麻烦些。
这次又因为是大将军亲自下的令,显然要留医女在身边服侍,便不能像兽医那般只是口头问一问。
“女子体力不如男子,但Jing细处却胜过男子,所以照料伤患、洗护换药,由你们来做都比那些男子强。我的医馆里就有好几个医女,做熟了也算是半个大夫。”
曹大夫是当地名医,一到军中便被授了医官之职。这间帐篷里铺开满满一桌子药材,还有药钵药碾等物,看上去俨然是一间小医馆了。
“医女不一定要开方治病,但一些简单的脉相还是要知道的,一些常用的方剂也需背熟,再者需懂得怎么按方抓药煎药。能做到这些便算大体合格,可以留下了。”
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军中人多马多,每日都有大量的Cao练,医士们要调治些解暑的药饮以备不时之需,医女们的考题便是这个。
有的医女一看便挺有经验,不用方子也能自行配一副解暑药饮,有的则略次一些,需要向曹大夫拿方子。
不过拿方子就拿方子,为什么要去拉曹大夫的手?等等,方才她是不是递过去什么东西?
第一次看到有人当面行贿,谢陟厘很没有见识地呆了一下。
“姑娘,这个东西可解不了暑。”曹大夫道,“方子拿着,好好抓药吧。”
被拒绝的医女是傅鱼丽。谢陟厘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只隐隐觉得这么多名女孩子里面,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凤鸟,每个人都低头避让,不敢触她的锋芒。
此时行贿被拒,傅鱼丽第一反应是皱了皱眉头,像是要发作,但到底忍了下来,只给了曹大夫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走开了。
谢陟厘只知道给大兽小兽们解暑的方子,不知道给人的,也许两者能通用?不过这不重要,谢陟厘已经有主意了。
通不过考核,她便可以愉快地回家了。
毕竟把小羽寄养在王大娘家也不是个事儿,一是小羽不习惯,二是一个进了战场的兽医显然不能当王家的媳妇,因此王大娘收钱的时候毫不手软,一个月要一两银子,而兽医的饷银一个月也不过二两。
有些药材兽医也要用到,她便认得,剩下好几样有些陌生。她专挑那些眼生的抓,称份量的时候也是略一过秤就算完,看起来稳得一匹,医术十分Jing湛的样子。
“你,”傅鱼丽用下巴点了点谢陟厘,“照样再抓一份。”
谢陟厘下意识望向曹大夫方才的位置,却望了个空,大约是有别的事忙碌去了。
“那个……你还是找别人帮你吧,”谢陟厘诚恳地道,“我要是帮了你,你可能就得回家了。”
傅鱼丽上下打量谢陟厘一眼,塞了一样东西到谢陟厘手里。
那东西小小的,入手却十分沉实,谢陟厘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只小巧的金锭,少说也有二三两重。
“你叫什么?哪儿来的?怎么认识的大将军?”傅鱼丽一叠声问。
谢陟厘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重的黄金,心中忍不住换算了一下这么一点小东西约等于兽医几年的饷银,得出结果后由衷地佩服曹大夫,能把这么值钱的东西往外推,着实是廉洁。
谢陟厘其实并不是很想廉洁,但她不想惹麻烦,所以还是将金锭还了回去,同时老实回答了傅鱼丽的问题,最后道:“我不认识大将军。大将军可能是认错人了。我的医术也是半吊子,药都是乱抓的,姑娘若想过关,还是找旁人吧。”
“你——”傅鱼丽明显不悦了。
旁边一位三十来岁年纪的医女笑道,“傅姑娘若要人帮忙直管说,区区药饮我还是会的。至于这位也着实没撒谎,你看她连杜仲和沙苑子都抓进去了。”
傅鱼丽:“那又怎样?”
谢陟厘:谢谢,我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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