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山成用眼神回答——不是你难道是我?
在对视这种事情上,谢陟厘向来都是最先撤退的那一个,习惯性地一低头,这一局就输了,想想自己是罪魁祸首,进去送个药再磕个头倒也是理所应当。
还未走近已经觉得风中多了一丝凉意,待转过一片山岩的时候,视野骤然开阔,一片澄彻的潭水呈现出一种宁静的冰蓝色,在铁灰色的岩石间清冷如梦。
潭水太过清澈,水中一览无余,风煊靠坐在潭边,身上卸了甲,只穿藏青衣衫,衣领大开,露出的肌肤连同脸上都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
他的眼睛深邃,眸色漆黑,正看着她走近。
就像一头狼无声地注视着一只小兔子走到自己的面前。
第5章 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陟厘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脚下踩到一样东西,差点儿被绊了一跤。
一只椿箱翻倒在山石间,碗都碎了好几片,汤药自然是渣都不剩。
谢陟厘:“……”
她早该想到的,没人会在平整的山路上摔成那个样子,傅鱼丽之所以那般狼狈,很可能是在风煊这里触了霉头。
当下谢陟厘更紧张了,连忙跪下,将葫芦高举过头顶:“大、大将军,您的药。”
耳边阵阵山风吹过,潭水轻轻拍打着岸边,天地间显得十分寂静,静得让谢陟厘能听清自己的心跳。
对面越是没有动静,谢陟厘的心跳就越快,两腿快要拥有自己的意识,想要夺路而逃。
“你隔那么远,药送给谁?”
风煊终于开口了,嗓音低低的,带着一丝黯哑,跟之前在营帐时的温和判若两人。
谢陟厘试图把葫芦直接扔过去,但理智摁住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努力走到潭边,尽可能伸长手臂,两只手把葫芦捧到风煊面前。
风煊却迟迟没接,只问:“你抖什么?怕我吃了你?”
谢陟厘心说我也不想抖,可胳膊腿已经不听话了。想想也是,一个吃了壮阳药的男人,一个送到面前的女人,某种危险简直是迫在眉睫,她要是不发抖,脑子怕是坏透了。
谢陟厘手上一轻,风煊终于把葫芦接了过去,“放心吧,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与牲畜何异?”
谢陟厘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意外地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厌恶。
刹那之间她明白自己多心了。像傅鱼丽那样送上门来的大美人都被拒绝了,她还有什么危险呢?
“对、对不起,我不是怕大将军,大将军英明神武,是天下第一等的大好人!”许是危机解除,谢陟厘发现自己居然拍出了人生第一次马屁,还拍得如此顺畅自然,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风煊正拔开葫芦准备喝药,闻言忽然顿住了,望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审视。
谢陟厘:“……”
果然还是拍马屁的技巧不够到位吧?
“我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人?”风煊问,“在你心里,是这么看我的?”
谢陟厘着实没有拍马屁的经验,心里寻思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再接再厉多拍几下,奈何经验十分有限,实在拍不出来,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她这个脸红,乃是觉得有些尴尬的意思。
但落在风煊眼里,便成了一种羞涩。
和前一个送药的人比,她的打扮过于简单,头发只编成一条辫子,因为太长而对折起来,依然垂到了背心,系着一条蓝得发白的头巾。束是束得规规矩矩,奈何她头发太多,额与鬓角还有许多细碎微卷的绒毛,迎着春日微微发着光。
她身上的围裙也是洗到发白的蓝布,与头巾的布料显然同出一源。全身上下没有半点首饰,哪怕一只最简单的银钗或是一朵珠花都没有,耳坠上干干净净,甚至没有耳洞。
发现自己观察得过份细致之后,风煊微微吸了一口气,别开了视线。
但那小巧圆润的耳垂仿佛依然在他的眼前,白皙得近乎半透明,且同脸庞一样在发红,像一片Jing致的玛瑙。
——原来她第一天见到他便喜欢上了他……
——原来她是一见钟情。
风煊自从醒来后所思所想只有如何挽回梦中的局面,寻找阿厘只为报恩,虽然感动于阿厘以身代死的痴情,但心里十分明白,命运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没有心思儿女情长。
可这一刻,山风微冷,潭水冰寒,他心中却生出一丝从来没有过的异样暖意。
若他的心是一根枝桠,这暖意便像春来时第一缕东风,从枝桠上拂过,沉睡中的绿意被唤醒,枝桠上绽出了第一片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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