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夏日比上海干燥许多,来往行人头顶烈阳,拖沓着没什么Jing神。
墨景思衣着淡绿长裙,依旧是掐腰的设计,藕臂环着一摞书本,跟在四五个不同面孔的老年学者身后。
“那去法国的事,就这样定下了,我把我的爱徒交给你,你可得好生教着。”
六十出头的老者调侃似的看向身侧之人,一双慈目却分外认真。
这是燕华的陈老教授,同墨老爷子是多年好友,不过也多亏墨景思争气,不然这样的好机会凭关系拿走,是要遭人唾骂的。
“陈教授开口,我哪有不尊的理由?”
几个人又说笑起来,至于墨景思,只是安静站在原地。
仔细算来,回北平已二十多天,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别的,她总不愿动。
一向不怕漂泊的少女每想到出国,心底总有些隐隐的怪异。
陈教授将其他几人送走,转身就拍着她的肩膀嘱咐各项事宜。
不论是生活还是学业,这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都是想尽心尽力的。
墨景思向来不爱别人将意愿强加给自己,可这次的担负,她却是心甘情愿。
将陈教授送上黄包车,方才绷着的人儿总算松了口气,再没了方才那安静沉稳的模样,随手提出一本书,抵在头上做遮阳用。
阳光太过刺眼,她一时间有些目眩,模糊之中,一道再不能熟悉的黑影一晃而过,不见踪迹
墨景思怔愣几秒,心底生出莫名懊恼。
她在想什么呢?
从前的人和事,就当是夏日晴空的一片云,任由风吹散才是最好的结果…
纤细身影开始挪动,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地上石子,途径一家百货商贸,玻璃柜中正展着从西洋进来的新款男士衬衫。
方才放空的脑海徒然升起剪影,刹那之间变得清晰无比,分毫不差的同宋秉渊那宽肩窄腰对上。
墨景思深吸口气,几番用手重拍头顶,才将那剪影驱散。
别想了…
别想了!
她加快步伐,试图稳定下飘忽不定的心绪。
墨家在北平有不少房产,墨景思并不算挑剔,同样选了一套两层的小洋楼。
她走到洋楼不远处时,顾澜之正立在门侧。
顾澜之也是金陵人,同样是燕华大学的学生,不过他早已经毕业,现在是法律系最年轻的教授。
二人在校友会上认识,算的上是知己好友。
见浅绿身影靠近,男人迈着稳健大步向前:“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墨景思点了点头:“陈教授他们都在。”
言外之意就是她根本不用开口就有人出面。
顾澜之应了一声,跟着人一起进了门。
整个小洋楼的一层分类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从年代久远的书刊杂志但各色各样的破碎品,任何别人当做废物的东西,在此处都有自己的归宿。
墨景思从昂贵皮包中掏出一颗石头,仔细的放上架子。
窗口处迸射的亮光下女人面色柔和,神情细致认真,拨弄着一样细小摆件。
在燥热空气中,这一抹淡淡的绿反而让人心静。
恍惚之间,顾澜之有些失神,待那双水眸瞧来,才猛然反应。
学法的人向来锐利沉稳。
他轻敛下眸中惊涛,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等到跟着墨景思上了二楼,瞧着娇人掏出烟盒后,才说道:“少抽点。”
这话如同一根银针,直朝着墨景思神经深处刺去,那个讨人厌的身影再次浮现。
她皱眉点燃香烟,纤细玉指夹紧,也不着急抽,就那样看着白烟一点点在空中散尽,幻化出一个若有若无的轮廓。
“我堂兄无意间结识了一位生意伙伴,他二人近几日正考虑同法国人做一笔生意,不过……他们语言有些不通,想让我在燕华请一位翻译。”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
墨景思幼时就在墨老爷子的熏陶下学习法语和德语,整个燕华,恐怕再没有人比她的法语说的更好。
“什么时间?”
少女声音慵懒非常,好似有些让人心静的能力。
顾澜之答道:“明晚七点,在和平饭店。”
“嗯,知道了。”
“记得穿成熟些,法国人……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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