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好只觉得他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疯狂,他也不捂住那只手,任由殷红的血线从狭长的口子处汩汩流出,余好眼睛里只能看到他衣服和鞋子上的斑斑血迹,以及他双脚旁边地板上晕开的团团血污。
“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心疼你吗?”血腥味充斥于鼻间,余好缓慢抬眼看他发红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手腕间的剧烈疼痛完全占据了祁盛的身体和大脑,他意识混沌地想,原来那个晚上余好是这样的痛。血没止住,皮肤被割裂的痛感也不会停歇,她当时躺在浴缸里,看着这条狰狞丑陋的伤口和流淌不止的鲜血在想什么呢。
祁盛看着她眼睛,嘴唇颤抖地这样问:“一点都不会心疼吗?”
“你自己找死,还指望我会心疼吗?”
“我不找死,你就会心疼我吗?”
余好眼睛一瞪,手指着门,让他滚:“你怎么死,我都不会心疼。所以,你现在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慢慢等死吧,不要死我家脏了我的眼。”
她用“脏”这个字眼来形容他的死亡,祁盛脸色苍白如纸地愣在原地,密密麻麻的痛顺着手腕浸染他身体内血ye里的每个细胞,他垂下眼睑,忍耐着痛,艰难吐气道:“我不走,我就待这,让你看着我血流尽而亡,这样的话,说不定你以后还能梦到我,不会遗忘我。”
余好瞧他快要到了死亡的时刻还不慌不忙发着稳定的疯,不止血也不去医院,简直把她给气笑了。她再怎么铁石心肠、讨厌埋怨这个男人,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你还真在这等死?你死在我家我以后该怎么办?到时候警察找上门来,你让那些街坊邻居怎么看我?”
余好脱下自己的衣服捂在祁盛那只流血的手腕上,也不管他还站不站得稳,扯住他一只衣袖有些蛮横地拉着他朝外走。
祁盛身体虚弱地被余好拖着走,他的头靠在她肩头,是一种很别扭奇怪的姿势。他半阖眼用涣散的目光看她神情绷得很紧的脸,忽而扯着发白的嘴角小弧度地笑起来。
“你心疼我,好好。”他肯定道,“你舍不得我死。”
他知道下一秒余好就会冰冷否定他,所以还没等余好开口说话,他就用微乎其微的声音继续道:“你要送我去医院吗?我不想去。”
余好捂住他的那只手逐渐加力:“你真想死在今天是不是?”
“是我想死吗,明明是你不让我活。”祁盛痛得眉心拢紧,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上天堂,轻轻呼了呼气后,他又轻轻道,“我们到时候去看看医生好不好,嗯?你去看看你的抑郁症,我去治治我的神经病……可以吗好好?我就这一个请求,你不答应的话我肯定活不过今晚了。”
“等你情况好转,不再时刻想着自杀,我就彻底消失在你的人生之中。”
“这一次,真的不骗你。”
余好沉默不语,拖着他一路走到门口,恰好有三三两两吃完饭坐在各自家门前的空地上唠家常的人,一看见余好两人身上的血不由得呆了眼球,反应过来后连忙聚上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弄得身上都是血,吓死个人了……”
“他不小心割到手了,叔,你可以开车帮我把他送到县医院吗?”余好把祁盛靠倒在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身上,祁盛不乐意,但他失去了全部力气,只能任由这个男人大力抱住他的肩膀,与他紧紧挨在一块。
“没问题,快把他扶到车上。”
祁盛没受伤的那只手一直牵着余好,旁边几个人想要将他扶去车上的时候,余好手腕稍微使了点力像是不让他继续牵一样。
祁盛及时抓住她几根手指,然后重新将她牵住。因为失血过多明明都要昏过去了,偏偏强撑着眼倔强地望着她。
余好叹气,拍拍他手背,嘴唇微张,无声说道:“好。”
周遭嘈杂,他们之前隔着好几个人,祁盛在那一秒看懂了她的唇语,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笑了,也不发出声音地回她一个相同的字眼。
而后,祁盛的手垂落于身侧,原本紧紧相牵的那双手在此时松开。
他闭上眼身体一软放心地晕了过去。
…………
“他死了?”
祁盛割腕的当天深夜,顾决风尘仆仆地赶来。
他顶着一头浓密却凌乱的黑发,面容仿佛失去了生机与活力,眼睛布满可怖的血丝,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一样。
一看见正从病房里走出来的余好,他就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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