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司雪醒来时,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套蓝色衣裙放在枕边,上面放着她的纳戒,脸上、身上的血污都已经被擦干净。
黄昏日落。
室内光线很暗。
她道心被毁得干干净净,现在已经不疼了,只是有些空旷。
坐起来后。
她才扭头看到旁边的谢重。
师徒两人对视。
南司雪垂下头,并没有什么话好说,她的符箓之术是由谢重所教,剑术是由母亲所教,这两个人能给她什么东西,自然也能收回去什么东西。
“你的道心还能重铸。”
谢重站在光影里,勾勒出一道颀长高大的轮廓,逆着光,面对着她,看不清面目,声音醇厚温雅,停下,像是在等她。
等她什么?
发问?
质问?
愤怒?
求解释?
还是等她求安慰?
南司雪一言不发,她没有资格、没有本事、没有立场去做一些无理取闹的事,所以在把心情挑挑拣拣之后,她就没什么心情了。
只是午睡太久不好。
容易失眠。
“我能闭关一段时间吗?”南司雪问道。
她的记忆里,几乎回忆不出谢重有过拒绝她的时候,当然她也几乎没提过什么要求就是。
但这一次,谢重拒绝了,同她解释道:“修行大道,需要有所见、所闻、所感,然后锻炼心性,形成自己的道。一味闭关,不是修行的上上之法。”
解释得很好。
南司雪也接受这个理由,所以她无话可说。
“你好好休息吧,一会儿南华过来看你。”谢重说道。
师傅的声音,一如既往。
南司雪点了一下头,等他离开后,默默穿上衣服,收好纳戒。
下床。
出院子。
在发现自己果然拿不起来一柄最普通的下品长剑后,还是有一丝丝破防。
南华仙姬过来看她。
亦是无话可说。
她性情暴烈,但也护短,如果女儿需要发泄、需要补偿,甚至大哭大闹,像她当年一样叛出师门,她都有应对的方法。
但女儿一如既往地安静。
只是问她:“我非得当仙尊的徒弟吗?”
“是。”
南华仙姬答道。
然后南司雪就没再说什么了。
母女两人都曾有过这样的问题,非得当仙尊的徒弟吗?
南华对当年的问川仙尊,是辣椒炒豆子,砸了紫阳峰,叛出抚远门,恨不得把天捅出窟窿来,作死作活,跟她师傅对着干。
虽然事后反省,好像她也有一点点错误,但她不认。
南司雪截然相反。
认得很痛快。
好像完全没脾气,叫人想安慰想劝说,都觉得可能很多余。
南华仙姬向来拿女儿这个性子没办法,她虽然不是仙尊,但也是大成期修士,储备的好东西,更是让九成九的修士都得眼热。
财、力,她都不缺。
对上自己女儿却觉得无从下手。
“你吃饭吗?”
南华仙姬磕磕绊绊问道。
她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拜了仙尊为师,有了谢重当师兄,但受了委屈,还是要砸东西的,边砸边骂边哭。
谢重一般是躲出去,不敢惹师妹。
问川看着她砸,大概也如她此刻看南司雪一样无奈,只等她砸完后,端着一张娃娃脸,皱眉,有点无奈地问道:“南华,你吃饭吗?”
岁月倏忽。
她再也没有师傅,也再没有师傅这样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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