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斋遇刺!”
皇帝手中棋子应声而落,墨黑的眉峰间自成帝王威严,他看向徐德海,沉声问道:“当真?何人所为?”皇帝极力保持镇定,言语间却隐隐发颤,俨然怒上心头。他拨过去的亲卫军皆是骁勇之士,不二斋又地处闹市,四周常有顺天府差役持刀巡逻,便是只苍蝇也不见得可飞进去,怎会遇刺?
徐德海脸上也是一片惊慌,他指指殿外,急道:“那兵士支支吾吾,一句整话都无,言辞极为含糊,只知七殿下已由刘将军护送回宫,陛下……”皇帝倏地起身,将徐德海推开,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去,没几步,力不从心的步履又缓下来,手扶桌缘掩嘴咳嗽一阵,声音很是沙哑。徐德海忙上前搀扶,传唤龙辇,移驾未央宫。
落单的棋友张显昭呆若木鸡地望着皇帝颤颤巍巍的背影,心里赫然生出疑问:七殿下?那养在未央宫的“辟邪宝剑”?年纪弱小,又是女儿,更非亲女,陛下何以牵挂至此,起榻都费劲得很,遣个心腹过去探望一番即可。奇也怪哉……
皇帝到了未央宫,早有老宫人候在那处,领着皇帝向寝殿而去。一路走着,宫娥内侍低眉顺目,与往常无异,井然有序。气氛如此,皇帝的心境随之平和下来,脚步也放缓了些,徐德海搀扶皇帝,暗暗称道皇后治下有方。徐德海是两朝老臣,元皇后那会儿,他亦是在的,其实两位皇后既是姐妹,定有相似之处的,否则,当年皇帝也未必首肯皇后入主中宫。
徐德海低头默默念叨,忽地,皇帝疾步向前,他忙加快步伐跟上,抬眼去看,陡然一惊——寝殿内走出宫人,宫人手捧铜盆,内有绢帕,绢帕浸染鲜血,入了水,汨汨渗出一圈圈絮状的血色。那宫人亲见圣驾,忙跪下请安,皇帝顿时猛咳不止,又急急擦她而过,直入殿内,奔向床榻旁。
皇后坐在床沿,握着温热的手巾,细细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唐潆擦汗。她素来清冷淡然,喜怒不形于色,眼下,眉眼间却埋着深深的担忧,更隐隐有些许内疚,她的视线紧紧落于唐潆的右臂,那处有道剑伤,约莫一指长,不深,也无皮rou翻卷,其实算是小伤。医官处理伤口时,她瞧着,清洗、止血、抹药、缠纱布……一一看进眼里,心中揪疼不已,好像这孩子,当真如她的亲生骨rou一般,她疼了,她随之也疼得很。
皇后入了迷,竟未听闻皇帝的到来,直至皇帝那双男人的大手覆在唐潆的额上探了探温度,她方回神,忙起身行礼。唐潆出宫游玩,也是皇帝应允的,他无意怪罪皇后,他也知皇后性情冷淡,见她眼睛周圈竟布着一圈红色,心便更软和了,只照着方才垂询医官的说法略作宽慰:“皮rou伤罢了,低烧是因她体弱,并无性命之虞。”
父亲与母亲总是不同,孩子的一丁点磕碰,母亲紧张得要死,到了父亲那儿,轻描淡写一句成长的伤疤。此刻,亦是如此,皇帝看过孩子了,知她无碍,便回身向战战兢兢已久的刘铎怒喝道:“你随朕来!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燕京,皇城根下,皇女出行竟有人敢行刺!朕居禁宫,由你护卫,岂得安稳?”
话语模模糊糊地传入耳畔,唐潆昏睡着,右臂稍稍动弹便如钻心,脑海中反复闪现不二斋里的画面,画面交织错杂,越来越乱,却又越来越清晰,前前后后所有细节组织在一起,分明告知她一个事实——不可能是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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