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慕白派人把他叫去,江凛还真就不意外。——终于到了在主山的最后一天,这段日子,苏慕白已经对他欲言又止太多次了。
给季寒城发了个信息叫他别急,江凛随着苏慕白的亲随走进小会客厅,如他所想,会客厅内除了家主苏慕白以外空无一人。
他已故的妈妈苏小雨其实是苏慕白亲姐姐这件事,在主山应该也只有苏慕白一个人知道。也就是说,苏慕白知道江凛是他亲外甥。
前几次见面,他都跟在季寒城身边老老实实当侍奴,也没什么说话的机会。但他也知道苏慕白一直盯着他。有这层关系在,苏慕白带人破门找苏小榕那次就就尴尬得要命。
他那天和季寒城在床上瞎玩,自己头上的毯子被掀开的前一分钟还带着一身血印拴着链子给那小子做口交。总觉得这种事被苏慕白看到相当的…不合适。
他是去给季家少主做侍奴这事苏慕白当然是知情的,侍奴是干什么的苏家主也不可能不知道。但这事,知道和亲眼看见还是两回事。当时苏慕白瞅他那个眼神,现在也不是很想回忆。
但既然苏慕白找他,也得好好说几句话。
面对家主,江凛规规矩矩跪下了,行了个叩首礼。苏慕白挥挥手,叫亲随退下,关好了门。
见室内再没有别人,苏慕白长长叹了口气,低声说:“小凛,坐吧。”
“别了。”江凛直起身子,半垂着眼睛。“我自己身份我知道,跪着就行。”
苏慕白微微蹙着眉,一向严肃的脸上带着几分愁容,手里握着茶杯,也不喝,只来回转着。良久,才说:“小凛,这次你在主山,我也是实在没什么机会和你说话。今天叫你过来,先说说正事——虽然背后的事还没查清,但是苏天亮暗中对季少主不利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详细的事情,等彻底查清,我会再去与季少主谢罪。上次蓉蓉那件事,也多少有点关系。”
说到那件让江凛挨了五十刑鞭又跪了三天的事,苏慕白也叹了口气。“那次我也知道你是委屈的,只是当时只能先把事情掀过去。你别怪舅舅。”
“……您不必说道歉的话。”江凛仍低着头。“那件事扣在少主头上不合适,是我该揽的。”
——其实当日江凛敢把蓉蓉那件事揽过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当天主位坐着的是苏慕白。再怎么说,给的罚应当是他受得起的。什么断手断脚的,是真不至于。
苏慕白又叹了口气。“我如果早知道你是小雨的孩子,早就把你带到身边养育,怎么会眼睁睁看你做那种傻事又沦落成罪奴。大庭广众下同族相残,就算是我也护不了你。”
“我知道。”江凛没有抬眼睛,“是我咎由自取。”
苏慕白是在刑典上看了他的狼型,才忽然意识到他的身份。在刑典后苏慕白曾私下里见过他一面。只是那时候江凛实在不知道该和这位身居高位的舅舅说些什么,除了讲了几句苏小雨的死因,说了说苏小雨那些年的过法,也没什么别的好讲。
“……凌家主把你要走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在季家做侍奴比留在主山苦役强些。”苏慕白的声音微微有些苦涩。“但这次看到,季少主对你实在……唉。季少主在公事上为人稳重,但对侍奴,实在……”他摇了摇头,说不下去。
一个两个都觉得我委屈。看来他和那狼崽子装得是真不错。
江凛仍垂着头说:“没有委屈。我知道我这罪奴的身份,这样挺好。”
苏慕白终于又下了点决心,说:“如果你愿意留在主山,我可以做主,给你安排些轻省的活计。若有事也可以照拂你一下。你怎么想?”
“这就不必了。”江凛知道苏慕白迟早要说这个,摇了摇头。“我上次和您说的话也是认真的。主山的罪奴连狗都不如。我过得挺好的。”
苏慕白颓然摇了摇头。
江凛又笑笑:“我妈妈为了逃离主山,连命都差点不要。我在季家呆得不错,再怎样也还是比主山强。”
苏慕白忧愁地按住额角,良久才道:“小凛,你怪不怪舅舅?”
“……有点。”江凛想了想,还是说了半句真话。
苏慕白呼吸窒了一下。
“但不是因为我的事——我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好怨,这样已经够好了。是因为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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