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男人站在大厅里叫卖充电宝,收钱交货后立马就跑开不见,徒留一个头发泛白的婆婆拿着假充电宝手足无措、满脸后悔。
却有过路人主动借她电话解燃眉之急。
她看到一个双腿截肢坐在木板滑轮车上用手撑着地往前走,音响里循环播放着自己日子有多惨的要钱话语。
有人给,有人不给,有人给一毛,有人给一百。
有个人甚至趁那人不注意,从他好不容易攒了些钱的不锈钢盆里抢了一把钱就跑。
时温时常被气的都想站起身来直接冲上去骂人,却被一旁静坐的贺承隽拦住,又用力将她摁回椅子上。
他们从中午过来,一直坐到太阳快落山。
贺承隽才突然从旁边站起,朝时温说了句。
“走。”
第7章 逃不开 宁愿被骂懦夫也不愿被当猴看。……
医院白炽灯破碎黑暗刺的人眼生疼,没有一刻停歇,大厅叫号等候椅上许多自带铺盖的陪同家属已经打算在这睡下了。
从火车站出来后,贺承隽又拦了辆车,带时温来了江南第一人民医院。
这次没有找个地方干坐在椅子上看,贺承隽带时温进医院开始一层一层挨着逛。
她看到急诊室门旁的红灯还亮着,走廊过道里四五个中年男女就已经为几毛家产争得面红耳赤,甚至脏话连篇大打出手。
她见到手术室外有个为医生下跪的男子满脸泪水,口中一直哀求说能不能先给他妈做手术,他之后肯定想办法还钱,那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她听到产房内不断传出妻子凄厉疼痛的哭喊声,可外面走廊内的丈夫却满脸甜蜜的给小三发语音,说等下就过去陪她,给她带最喜欢吃的蛋糕。
她瞟到某个敞开门的双人病房内,一张床上坐个面色红润的阿姨,围满了忙前忙后Cao持打点的儿女;另一张床上是个行动不能自如的老头,身边却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尿了床都没人收拾。
在逛到七层骨科的时候,时温终于忍不住一把拽住贺承隽的衣袖,语气烦躁,“我不看了。”
贺承隽才停下脚步站定,偏头瞧了瞧面带难过与生气的时温,随她一同去等待叫号的空椅子上坐下。
两人许久无言。
直到时温耳畔响起贺承隽问她的问题:
“时温,你看谁过得去?”
时温在心里暗骂了句这生活可真他妈的Cao蛋,怎么谁都不放过。
嘴上却没回贺承隽任何话语。
其实时温一直都明白。
她明白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你有你的隐晦难言,我有我的心力交瘁,都是烂泥搓不干净。
也明白人心原本就如这般,你有你的自私贪婪,我有我的无私奉献,孰是孰非无法评判。
可她就是害怕,想要找借口逃避。
只要不去面对,就还能自我安慰。
但耐不住贺承隽非要逼她直面恐惧,让她除了缴械投降没别的方法:
“时温,事情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他早就把她内心摸了个一清二楚,不然不会次次都能一针见血。
时温索性靠着椅背仰躺在椅子上,目视上方苍白而刺眼的灯光,眼神涣散成光圈,暴露出眼底难以窥探的脆弱。
随之一同暴露的,还有她歇斯底里的狼狈。
“贺承隽,那是我第一次直面人性的丑陋,就像块被踩脏的泡泡糖,一旦沾上再也弄不干净——”
时温记得很清楚,那是个连续数日明晴后,突如其来的Yin沉昏暗的雨天。
她当时正跟某家名媛在商场里挑选专柜新调来的包包,想等过几天母亲生日作为礼物送给她。
却被一通出乎意料的电话打断。
等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时,父亲陈岳仍坐在急诊外沉思着什么,可急诊外的灯是灭着的。
时温身颤声抖着缓步走到父亲身边,用力压了好久的呼之欲出的泪意,才勉强能问出口,“我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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