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黑发高束,在战斗中散下几绺碎发,随意地落在肩后。如果不结合他魔族的身份,柳生孤怎么也想不到,他黑亮的眼睛里能藏下那么多不甘和隐忍。
柳生孤回忆了很多遍,也没在记忆力寻出这样一个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认识的人,却早早地蛰伏在离城,笑脸逢迎许多天,只为了引他入地阵受死。
死亡对柳生孤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
在禁妖令初步颁行的那几年,除妖人在夜晚潜入深山屠妖,离城妖鬼数量锐减三成,柳生孤命悬一线的时刻,用两只手也数不过来。如果他的母亲不是北域圣女,他应该早就死在某一个月黑的屠妖夜中了。
再之后他继承大妖父亲的功法,却因为先天不足,屡屡遭到反噬,他硬是咬着一口血挺到最后。即使他成为了比父亲更强的蛛妖,还是不敌人皇的护城阵。
人皇一系天生地龙血脉,不入仙门、不得长寿,力量却是天赐一般的强大,要想破开离城护城阵,夺取政权,他只能照着禁书里的步骤,向天道借运。
天道对万物并不公平,同样是破龙阵,仙家弟子最多折去半身灵力,妖鬼却要结下六道契,生生世世做天道的棋子。柳生孤自然不愿,用特制面具压下契约,妄图逃脱天道的束缚。
结果当然是自损一千,眼看此身伶仃,要不了多久就会步入下一场轮回。
他想活,想给自己的族人争一席地,但他也不恐惧死亡。他多少次在夜下描摹死亡的模样,死亡离他一直很近,堪然高悬没落在身上。
“柳城主。”洛尘忽然出声,“你当然不认识我,毕竟你当上城主的时候,我还只是一只连形都聚不起来的魔物,跟在他的身后。
“他被你当作祭品献给和平,你又可曾知道,他是我们魇族最有声望的魔?你心里的道,就是把高台上供奉的人族换作妖族,继续踩着别族的血rou掩饰和平吗?”
柳生孤听明白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更差了,护在眼前的手掌颤颤微微,仿佛难以招架少年的问话。
洛尘说的这些事,柳生孤从来没想过。旧城主在位时政策偏向人,他当上城主政策偏向妖,这很正常。
都说政权是阶级的,在修真界里,阶级又何尝不能看作人、妖、魔、神的种族之分?龙身为神族高人一等,妖不入正道矮人一分,都是命里安排好的。
柳生孤不信,他试着改变,也很幸运地成功了大半,最后搭上大半条命,他一直#J时G认为这是一桩合算的买卖。
当年魇君落难,魇气泻入离城的大气中,在中央聚成一处巨大的幻境,不断输出夺城那日的绝望之景。业火燎原,对于人族百姓来说是绝望,对于柳生孤来说却是重生。
幻境带来的负面气息摧垮了和平,魇君不愿看见这样的景象,自请被封入地阵,遭受噬骨蚀心的黑暗。
柳生孤同意了,这本无可指摘。
但洛尘的质问声这样响,他不禁思考起来,如果魇君不是魔族,而是他们妖族的同类,他还会答应得这么快吗?
答案是明确的。
他本是站在妖族的立场上考虑万事,自然照拂不到其他种族的方方面面。就像人族当政时,可以让妖族为了和平牺牲一般。
洛尘于他,就像他于人皇,不仅仅纠缠着个人的恩怨,而是种族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更为宏大的矛盾。今日柳生孤为了一时安宁让魇君送死,明日柳生孤就可以为了离城大同,送魔族一道“禁魔令”。
柳生孤知道自己干得出来。
当年那位逆天而行的少年壮志天真,觉得自己能开辟众族和平共处的世外桃源,可事实冷漠残酷,他无法做到毫不偏倚。
哪怕他把离城的布局一改又改,妄图重塑风水,他的离城和原先的离城仍旧不差多少,只改名姓罢了。
“此事,是离城欠他的。”柳生孤道,“你若恨极,要我为他偿命,我也无话可说。但你说敬他,却将他作为傀儡利器,这也是你哀悼的方式吗?”
太会说了,成涟叹为观止。
她看了看自己的金手指,系统贴心地给她显示了“累计伤害栏”,跟在洛尘、柳生孤名字后的,赫然是两个“格挡率99.99%,伤害1”。
狠戾笑面虎少年,Yin冷龙傲天城主,当然算得上“意志力顽强”,她怎么能寄希望于救赎buff?
小妙在成涟的识海冒出一个脑袋,安慰失落的她:“勇士,这个金手指是永久的,之后还能用,不亏~”
成涟:“好的吧。”
在柳生孤甩出一个尖锐的问题后,洛尘盯了他半晌,忽然笑开来了:“对啊,如果能给魔族换来应有的地位,前辈一定会更高兴的。”
柳生孤仿佛在他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坚定、善于伪装、孤注一掷,在龙神大陆的天道下,魔物甚至比妖物更低一等,混沌凝成的外形内神总是很容易被击溃。
柳生孤也很快意识到,这样的人不可能只有一手准备,就算他把城主斩杀在地阵下,便能再改一次离城的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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