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郎听着女儿这样说,只觉得天昏地黑。那个猪究竟好在哪?惹得一个两个白生生的女孩子都一脸贪婪之色!
这小孩儿矮墩墩的,看着跟夏姐儿差不多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之色:“这样的猪在我们乡送人都是要被打的,谁会喜欢它?”
鱼姐儿就指指她的嘴角:“可是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孩一愣,其中一个最大的女孩子就把小不点拉过来,用身上有些灰尘的衣服给她擦了擦嘴角道:“晚上就有的吃了,再忍忍。”
月姐儿怪道:“你们没有饭吃吗?”
小孩儿把脸藏在姐姐怀里闷闷地说:“我们有饭吃,但还是饿。”
这话一出,张知鱼便觉得不对劲了,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三个女孩子。
竹枝巷子里的穷人家也不是没有,桂花家就很穷,她家还有三个哥哥,家里的钱大部分都得给几个快要成家的哥哥使。如今桂花都九岁了只有一条裤子,还是她娘穿坏了给她改的。
但以前竹枝巷子的小孩一点也不会嫌弃桂花,因为她虽然穿得旧却很干净。夏天,桂花娘还会来张家时不时地要些茉莉给桂花做成香囊带在身上。
桂花娘死了后桂花又多了条裤子,但她已经脏兮兮的了。如今竹枝巷子的小孩就不怎么跟她玩了,倒不是小孩子势利,只是长辈不许而已。
旁人虽见着可怜,但谁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病,万一过给自家小孩岂是说笑的。
最多不过桂花娘往日交好的妇人偶尔给分给桂花两口吃的,旁的便再也没有了。
她之所以没觉得眼前这三个女孩子是乞丐,就是因为她们虽穿得破,但小脸儿却是干净的,头发扎得也很整齐。只凑近了才能闻到淡淡的一点体味。
但这也很正常,即便干净如李氏也不许她们冬日常常洗澡,实在是冬天伤寒死掉的小孩儿太多了,这会儿又没有抗生素。
所以她以为这几个孩子只不过跟以前桂花似的,只是家里穷了点而已。
掌柜很知道来头,自死了铁拐盛,剩下的喽啰便如一盘散沙,方巡检带着人不怎么费功夫便抓了个Jing光,两天前才在菜市口用了刑。
平民百姓哪里得知这样的帮派事,只知是本地的拐子们被抓了,谁不高兴?县里的孩子吃得饱穿得好,看起来比乡里的孩子更好看些,丢得也就更多。
闻得此事便呼啦啦来了一大片,唾骂不休地把整条街都堵了,拿着石头泥巴烂菜叶丢了一路。见着拐子人头落地仍不罢休,还要用脚踩了地上淌的血,家里人见状哪敢收尸。还是衙门派人用草席裹了丢到乱葬岗上,惹得野狗日夜在那打转儿。
张大郎好歹也算个公门人,但如今连头都砍了他还不知此事,连他爹日日外出也不曾知道,这事着实古怪,不由眉头一皱,只这会儿不是追究的时候,只得按捺下来等明儿复了差再打听。
听得掌柜如此说,张知鱼心中一动道:“那剩下的孩子呢?”
那些被拐走的孩子,不可能立时便脱手了,铁拐盛手上定还有最后一批孩子。
掌柜见她这么快就猜到关节,心里也道难怪她家愿意让她识字了,便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几个孩子叹道:“造孽,听说抄拐子家救出来的小孩儿,直有三十来个。记得家的被送回去了,现在这些孩子都是记不得家在哪儿的了。如今晚上歇在善堂,但善堂又能有多好?进去一只耗子也得少一层冬油,不过饿不死罢了,想饱肚子就难喽,孩子受不了饿,白天就出来讨饭。”
张知鱼看着跟自家姐妹差不多大的孩子,有些不忍心:“官府不管吗?”
掌柜不以为意:“难道还能管一辈子?能提供食宿就算顶好的条件了,在南水县这样的地界,若实在没饭吃了,这些女孩的下场比现在还要糟糕。”
掌柜后半句说得模糊,但张知鱼心里明白,她说的就是那脏地界儿。这里的女孩儿若投得好胎自然不愁吃喝,若投得不好生得还成自也有去处。
春河上、杏花巷里多得是这样穷苦人家出生,活不下去了便干了这行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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