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知道些官场事的男子咂嘴一叹:“姑苏的大夫莫非死绝了不成?再说哪有连着一下子掳的,这般做派倒不像去做稳婆。”
倒似举家迁徙,不想在南水县待了。
不管怎么说,小张大夫成舍正已是定局,众娘子抓心挠肺地想知道史芹娘的去处,若真给人掳走了,大伙儿还能一起想想法子救人,当即一哄而散,各自派了人出门打听。
郊外,一艘小船正往姑苏慢慢驶去,里头坐了三男两女,包着头巾的妇人怀里坐了个四五岁的小男童,正乖乖地看着阿婆道:“阿婆,我们不能不走么?”
史芹娘拍拍孙儿的背,笑:“有阿婆在,咱们在哪儿都能活。”
若说这么多年看着张知鱼行医救人,她心中没有震动,这是不可能的,史家险些灭门,不就是因为她祖母的剖腹术么?
史母晚年时,她已经跟老太太不亲了,甚至跟着娘在南水县连祖母死都没回去过。
但扪心自问如今她的一切,也不能说没有史母帮忙,史芹看过史母留下的医书,但从没有把这本书当真过,她没有,史家也没有。
忽然有一个人,用和祖母一样的法子,救了一个又一个产妇,甚至扬名江南道。
史芹也是个顶要脸面的人,想到这事儿,这一月嘴里的泡就没好过,但让她伸出自己的脸儿被人打,那是不可能的。
有手艺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饿死,便是她不在妇舍,也会有人请她上门保胎,姑苏宁通判的夫人慕氏早前便请她去府中做个嬷嬷,专为府里娘子们保胎,往后也能在宁家荣养。
虽然不用签卖身契,但总归是在别人家里头做事儿,芹娘也有些不愿,但当时话都说了,此时反悔岂不是叫人耻笑,还不如提脚去了姑苏过活儿,这地方不比南水县有做头?
史芹娘究竟有没有做坏事,这事儿成了一桩悬案,南水县的乐子多,这事儿过得三五日风头便消了下去。
这头张知鱼稀里糊涂地成了舍正,拿着小印跟着丹娘去了衙门登记后,一连几日都是懵的。
好在来妇舍的产妇逐渐又多起来,张知鱼给妇舍里的娘子吓了几回,立刻就将注意力转回正事上。
她发现妇舍的诸多稳婆很多都不识字,甚至对医理一窍不通,不识字这个还好说,多教教怎么也能认几个了。
就说柳儿和桂花,如今在外头忙活,又有巷子里念书的小伙伴时不时地教她们,现在也能认得些字了。
不说会写,一直坚持每天认几个字,几年下去日怎么也能认得些,便是以后自己看书不懂,也知道怎么问人。
张知鱼这方面跟她爹张大郎一样,都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实诚人,自觉自己做了舍正,少不得教她们一些医理,以后便是她不在南水县,娘子们看病也多少方便些,当然大家能赚的钱也更多了。
妇舍的娘子们都很高兴,她们不是以前在妇舍里赖着吃空饷的那种关系户。稳婆是下九流的行当,别人要你时自然捧着你,不要你时就是多嘴多舌的三姑六婆,三姑六婆在婚嫁上都是往后排的人,所以家中有点钱的人都不愿意女儿做这个。
妇舍如今的稳婆,大多数都是从乡里选上来靠手艺吃饭的穷苦人,对穷人家来说,这些微末技艺都是保命的金贵手段,所以尽管做稳婆不是一门容易被人看得起的营生,但要学高也是很难的。
哪个妇人不生孩子?厉害的稳婆就是要比一般的稳婆多几倍的好饭吃。
所以一个地方的稳婆,若不是师徒,很少有人愿意对外传授自己的技术。张知鱼看了几天心中也有数了——尽管都是妇舍的人,但本事可以说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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