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不及脱下官服,就快步走到容氏的屋里,摒退左右之后,对她说:“你猜,我今日在官署中听到了何事?”
“何事?”容氏问道。
“宋廷机调任了秘书郎,他的新宅,正是定在了东街。”
容氏愕然,手里的绣帕一下掉在了地上。
“是真的?”她忙问,“你亲自问过了?此事确实?”
“问过了。”严祺口渴,拿起案上的杯子,仰头将茶水灌下,道,“我得知了以后,便即刻去了一趟秘书省,宋廷机已经在里面了。我又问起他那宅子的事,他说正是在东街。他还颇是诧异,说此事他刚刚定下,本想修整好了再请亲友去吃酒,问我如何得知这般迅速。”
容氏面色不定,再想到漪如说过的话,目光定定。
先前,漪如只说中了宋廷机借钱,容氏觉得那宋廷机本就是个铺张性子,借钱实属寻常,不以为然。但现在,她说的三件事都一下印证了,不偏不倚,已然并非随口胡诌。
“我就说漪如这场病,定有缘故。”严祺转而喜道,“我看,她不是中邪,而是真的通神,能得天机。”
容氏却皱眉:“那便还须说回那灭门之事,你说着话不能直着解,那
为何宋廷机的事却说一是一,处处成了真?”
严祺挠挠头,叹道:“我亦为此烦恼。”说罢,他转身出去,唤来仆人,道,“去将大女君请来。”
仆人应下。没多久,漪如被陈氏抱了进来。
严祺让陈氏退下,将漪如拉到跟前,问道:“漪如,你曾说圣上会将我们家的人都杀了,这些话,你也是听那仙人说的?”
漪如看着他,心想,果然来了。
那些话毕竟吓人,又扯到了皇帝,夫妇二人自然颇是谨慎。那日漪如说出口之后,严祺和容氏就变了脸,即刻喝止。
严祺对漪如说的仙人很感兴趣,却唯独没有向她问起过严家灭门。不过,漪如知道他们很是在意。因为就在昨夜,容氏还试探地向她问起来,试图弄清楚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而现在,两人终于一道开口,向漪如问起。
看着父母认真的神色,漪如知道,必是宋廷机的事被印证了。
宋廷机是严祺的至交,对于他的事,漪如知道许多,包括他如何发迹。
此人也是个大家子弟,与严祺自幼相识。不过,宋家的家教比严家好多了。宋廷机读书不错,靠家中举荐入朝,做了个七品小官。然而他父亲的这一支,跟严祺祖上一样,是个没落旁支,并无许多钱财可支撑场面。宋廷机的出路并不太宽,若无意外,这辈子也就在五六品之间徘徊。
幸好,他有严祺。靠着严祺,宋廷机结识了不少人脉。
此人Jing明,在严祺帮助的帮助下,多方运作,渐渐得势,后来更是站在了严祺麾下,为他出谋划策。
当然,最后捅严祺一刀的时候,他下手也是十分爽快的。
这些话不提,漪如望着父母,摇摇头:“不是仙人说的。”
严祺和容氏皆错愕。
“那是谁说的?”容氏忙问。
“是我亲眼所见。”漪如平静道,“我梦见父亲在朝堂上被当众脱了官服,圣上让人押了下去,没多久,我们一家五口都被推到了闹市之中斩首了。”
严祺和容氏面面相觑。
容氏捂着胸口,念了声佛,却似想到什么:“一家五口?如此说来,你三弟也在其中。”
“不是三弟。”漪如眨眨眼,“是三妹,那时,她和阿楷都长大了。”
严祺即刻又问道:“长大了?多大?”
漪如想了想,道:“这我不知,阿楷就像后院那个阿腾一样,瘦瘦高高的;三妹小许多,年纪约摸与燕儿相仿。”
阿腾是府里的花匠,今年十五岁;燕儿是一名稚婢,今年八岁。
容氏显然被吓住了,手里绞着绢帕,不安地望向严祺。
严祺面沉似水,道:“我与你母亲呢?在你这梦中是何模样?”
“父亲和母亲么,”漪如思忆片刻,道,“比现在胖多了,不过都披头散发的,也看不清许多。”
严祺又问:“可知我是何罪名?”
漪如掰着手指:“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欺君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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