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不由笑起来,“姑娘觉着好吃便多吃一些……三爷也该吃,哪有就在一旁瞧着的。”
明月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谢琅玉,他坐在主位,明月坐在他下手第一个位置。
谢琅玉靠在椅背上,一直很安静,像是没什么胃口的,闻言便也吃了一口。
明月不由担心,也不怎么吃得下了,看着他,道:“表哥,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谢琅玉点头,把筷子搁在筷枕上,道:“不严重……倒是你,身子养好了吗。”
明月点点头,一旁的赵全福便打了灯笼靠向明月的脸,絮叨道:“奴才记着,这脸颊上有道口子的,很小的……真好,都长好了。”
明月端着碗,拿勺子喝了口粥,笑着叫赵全福看,“都长好了,一点印子也没有……”
赵全福照了一会,见她瞧着十分体面,不由笑道:“瞧着确实已养好了,姑娘都爱俏了,可别留疤了……”
谢琅玉也跟着笑了一声。
明月莫名害臊,她素来会讲话,现下却莫名不晓得该讲什么,于是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便做饿了的模样,埋头吃自己的,耳朵不知不觉便红透了。
湖边安静下来,紫竹拿了扇子轻轻地打,到底才刚入秋,这院里总是有些蚊虫的。
谢琅玉并不怎么用膳,坐在椅子上像是个陪客。
他看着明月用膳,视线往后移了一下,接着顿了顿,突然道:“这树要烂了吧。”
明月啊了一声,把手里的勺子放下,拿帕子擦了擦嘴,跟着回头看去。
明月身后正是院里那棵香樟树,湖边统共也就种了这么一棵树。
明月疑惑道:“我方才瞧过了,好好的呢。”就是风一吹便掉了几片叶子,想来是入秋了。
几人都往那边望去,赵全福便打着灯笼走进了一些,细细地瞧了,又摸了树皮,道:“这树皮都是好的呢,没瞧着烂啊,该不会是泡烂了吧……”
“这地上也是干的啊……”赵全福又去看地上。
明月也探了头去看,见那树根处确实是干的,赵全福拿脚踩了踩,并不是shi润的软泥,应该没叫水泡。
明月有些担心,连忙也起身,走近了拿脚踩了踩,不是shi的,又下意识踩了好几下。
谢琅玉正仰着头看顶上的叶子,看完便见她这样,不由好笑道:“好了,你别脚给踩坏了,那确实是干的。”
赵全福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叫明月别踩了,“才好呢,可不兴再伤着了。”
明月只好退到一边去,有些担忧地望着谢琅玉,又看着这棵香樟树,没忍住上前轻轻推了推。
看着很好呀。
这棵树,对于明月来讲,就像是明佳的化身。明月从不会走路到如今长到这么高,难过的时候,高兴的时候,受委屈的时候……它都安静地屹立在这。
这棵树算起来已经三十几岁了,是明佳出生那年老夫人种的,和明佳一样大的年纪。
其实这样的香樟树,现下苏州的权贵人家一般很少种了,唯有一些平民百姓家中保留了这一习俗。
女儿出生时种下,勤快浇水,仔细侍弄,一是为了日后这香樟树长得高高大大,引媒婆上门,二便是砍了给女儿做嫁妆,省下一笔银钱。
按理讲明佳也是官家小姐,但明佳出生的时候没赶上好时候,当时明家的状况不好,明老爷子并不Jing明能干,过了好几年才当上盐务的差,外头一个壳子瞧着好看,内里是实实在在地捉肘见襟了许多年。
老夫人爱女心切,能做的打算一一都做了。这树也照料的仔细,盘算着这树砍了,日后好歹做几个樟木箱子。
可惜明佳没有用上。
明月每次光只是想想,便觉得心里压抑,难以呼吸。
谢琅玉静静地看着明月,见她忍不住又推了好几下,这才起了身,温声道:“别急……边上挖了看看。”后边一句是对赵全福讲的。
赵全福连忙找了两个下人,没一会就拿了铲子来,在边上挖了小臂长的口子,等到足够深了,里边黑乎乎的瞧不清楚,赵全福要弯着老腰去摸,叫谢琅玉抬手拦住了,赵全福只好在一旁打灯笼。
谢琅玉便半跪着,一只手撑在地上,俯下身子,右手伸下去摸索了几下。
谢琅玉的衣裳弄脏了,手里摸出一片黏腻,他也不在意,耐心地在里边确认了几遍。
明月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
谢琅玉摸了几下,便仰头看着明月,明月见状,连忙蹲下来。
谢琅玉现下便高她一些,看着她,道:“烂了,水泡烂的。”
里边一股酒糟味,明月也闻到了。
明月眨了眨眼睛,一下觉得眼眶发热,她吸了口气,看着谢琅玉脏兮兮的手,便也要伸手进去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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