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个字被姜薇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在墙上写了不知多少遍, 颜色斑驳混杂,笔画一笔一笔交叠,写明了那些竭力想忘掉、却不能如愿的悸动心事。
她明明是在乎他的啊。
纪晗想。
如果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 为什么还要在分手之后,把他的名字写了这么多遍?
纪晗甚至能想象到, 姜薇是如何坐在这张桌子前, 如何咬着烟, 烦躁地皱着眉头,在这截狭窄雪白的墙面上一点一点地涂满他的名字。
他定定地看着那面墙, 如同一个怀揣着秘密的小孩,生怕被人发现他知晓了这样的秘密,却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像是溺水的人在绝望之中抓住了一根浮木,终于窥见了一点天光,一点希望的念头。
姜薇的脚步声从隔壁的卧室里传出来, 纪晗心跳加快,迅速收回视线,走回沙发旁边。为了缓解血ye里疯狂流淌的紧张,他在茶几旁弯下腰, 收拾起地上的碎纸屑。
姜薇拿着叠好的衬衫走进客厅,似乎心情很好, 说话都带着懒洋洋的笑:“可算找到了, 还以为被我弄丢了。”
纪晗把一捧纸屑拢进掌心, 直起身,沉默无言地松开手,让那捧五颜六色的纸沫落回桌上。
“刚才被风吹掉了。”他解释。
姜薇不以为意:“等下我自己收拾就行了,喏,你的衬衫。”
她把衬衫递过去,又说了声:“那晚谢谢你啦。”
“……不用谢。”
衬衫被洗的干干净净,带着好闻的洗衣ye香气。随着衬衫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支小小的软膏。
姜薇说:“这药膏祛瘀效果挺好的,我之前用过几次,基本上两天就能消。”
纪晗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她说的是他锁骨上的那片淤青。
他抿了下唇,没作声,就在这时,玄关处那扇半掩着的大门突然被人叩响了。
“砰砰砰”。
随着轻柔而有规律的叩门声,冯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礼貌地问:“姜小姐在家吗?”
姜薇皱着眉走上前,半倚在门边,冷着一张脸赶人:“你来我家干什么?我不喜欢不熟悉的人来我家里。”
冯朝扶了下眼镜,温声解释:“本来是想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的,但看见门没关,知道姜小姐在家,还是把东西亲手交给你比较好。”
他温柔地把手里拎着的礼物递过去,“姜小姐,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纪晗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今天是10月13号,并不是姜薇的生日。
姜薇也愣住了,她看了一眼冯朝手里包装Jing致的礼品盒,越来越摸不着头脑:“谁告诉你我今天生日的?”
冯朝温和地说:“我打电话问了周阿姨,周阿姨告诉我的。上次那幅画姜小姐不喜欢,我重新买了一份礼物,也算是给姜小姐赔罪了。”
周玉兰告诉他的?
姜薇盯着冯朝手里拎着的礼物袋,突然笑出了声。
她长这么大,除了十八岁那一回,从来没有在生日当天见过周玉兰和姜明回家。每一次她都在心里默默替周玉兰找好理由——
妈妈忙着赚钱,忙着公司里的事,她记得自己的生日,只是没时间回来而已。
可现在,连最后这一丝可笑的希望也破灭了。
周玉兰根本就不记得她的生日。
10月13日是她身份证和户口本上写的日期,但实际上,她并不是那一天出生的。是当时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一时失误,把她的出生日期写错了,导致她后来的身份证上一直都是错误的日期。
这件事是家里的保姆孙姨告诉她的。从她记事起,孙姨年年都在她生日的时候煮长寿面给她吃。
“生日是很重要的,过了今天,薇薇就要长大一岁啦。”孙姨总是一边把热腾腾的长寿面推到她面前,一边笑眯眯地说。
孙姨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老家在偏远的北方乡村,或许是受了老一辈人的传统思想,把生日这件事看得特别重要。
她总是絮絮叨叨地对姜薇说:“人一年就过一次生日,这日子可不能错了。要按农历的过才准嘞,可不能学现在那些年轻人,图日子好记,就按身份证上写的阳历日期瞎过。”
“你户口本上那个出生日期还是错的嘞!咱们薇薇可是农历10月26日生的,六这个数可好啦,按我们村里人的说法,能把男孩儿的鸿运都占走喽!薇薇以后肯定一辈子顺顺当当,有福气着呢。”
可惜孙姨后来为了照顾生病的外孙女,不得不离开北城回了农村老家。
那一年她二十一岁。后来,她再也没有吃过碗底藏着溏心蛋的长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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