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无比安静的室内,除开少年平稳的呼吸声,还有细微的“咚咚”声在薛予宁耳边环绕不散。
她有些试探性地抬手,缓缓伸向了自己的左胸,直到感受到来自内心深处的那份力量与跳动后,薛予宁忽而眸色里划过一道光。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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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漫漫,难窥明光,静无一声的室内药香弥漫不散,黄梨木雕花椅上端坐着位青衫公子,衣袂飘飘,若仙人入世,一双淡澜无波的眼眸里瞧不出喜怒哀乐,在其面前的楠木云纹小案几上平放着一碗才端来的药。
“公子,事儿办妥了。”高安将敞开的门一把带上,这才阻隔了外间的冷雪凉风。
陆向昀用手中的竹扇敲着面前的案几道:“想不到这随便找的人竟能入了他谢砚书的眼。”
高安亦是疑惑出声:“就是说呢,谢砚书虽看似不谙世事,风流纨绔,实则却是故作浪荡子,心里透得跟个明镜儿似的,此前我几次想套他的话,都险些被他绕了进去。”
“所以,这次也不见得他是真入了我们的套。”陆向昀将手中的竹扇搁下,抬眼望向了高安。
高安愣神片刻:“主子的意思是说,他们极有可能是在做戏?”高安转了转眼眸,随后又道:“那我们可还要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当然要继续。”陆向昀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他面色带着些不自然的惨白,一张薄唇亦是不见血色。
陆向昀伸手摸向了案几上的太华玉竹扇,扇柄处还吊着块青白玉莲蓬扇坠,做工Jing巧细致。
陆向昀看着这把竹扇,眼角的笑意渐渐褪去。
高安见陆向昀此状,定是又思及往事。
陆向昀本为燕国永昌帝第三子,乃静妃所出,母族是手握重兵的闵国公一族,然一朝风云巨变,陆向昀之母受皇后陷害在其宫中查出了刻有永昌帝生辰八字的小人而被废,最后惨死于冷宫之中。
年仅五岁的陆向昀失去了静妃的翼护,母族也备受永昌帝忌惮,陷入谋逆风波中,陆向昀因而自小在冷宫之中长大,不受永昌帝重视。
但他却藏拙多年,暗自蓄力,只为替母族昭反平冤,他故意选在了燕国和明安的交界之处,培植自己的势力,高安便是他一手培植出来的潜在明安朝的官员。
在其手下藏有一支Jing兵,但在两月之前,太子陆向澈知晓了陆向昀手中的Jing兵,也知晓陆向昀有意扳倒他,因而他暗中收买了Jing兵的副首,拿到了其特制的兵符,联合明安五皇子萧成炜制造出一场谋逆之案。
虽然燕国与明安是敌国,但此举却能满足萧成炜和陆向澈两人所需。
一来萧成炜能够借此扳倒太子和镇北将军,而陆向澈也能打乱陆向昀手中的这一支Jing兵。
陆向昀本就是暗中筹谋,自不愿沾染上明安朝的内政,当其发现自己手下的兵力尽数到了定京城时,自己也匆匆赶去,但却遭到了陆向澈的伏击,受伤后在定京将养了半月,为掩人耳目,这才借着人伢子的车队赶回了凤阳。
炭炉中忽然发出一道“噼啪”声,拉回了陆向昀飘飞的思绪,他沉声而笑:“择日再找个机会给谢砚书送个人去。”
高安应声点头,谢砚书本就是才来凤阳的主将,而这凤阳城却早已是陆向昀的势力范围,谢砚书于他们而言,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他们现下也仅仅是试探一番。
今日他们之所以选了薛予宁便是因为其乃是清水一盏,若让她去,谢砚书应是瞧不出何破绽,而今谢砚书承了他们送去的人,那便是有力一个豁口。
只是薛予宁终究不是他们手中之人,也并不知其中棋局深妙,若继续长留,恐会多生事端。
高安小声开口:“改日我就寻个由头将怜儿送去,只是......今日那名女子我们该作何处置?”
陆向昀将竹扇展开,眉眼疏朗,唇边一直挂着浅笑,然而说出的话却是淡漠至极:“那个人啊......杀了便是。”
正当高安相应声时,却听座上再次传来了男子冷淡的话音:“必要之时,再将她解决了吧。”
“啊?”高安不禁面露疑色,所以,这人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然而下一秒当他抬头对上陆向昀一双带着笑意却不见温情的眼时,心中一时“咯噔”,他连忙敛去了面上的疑色,恭敬地向陆向昀福身后,转身离去。
在楠木大门扣上的一刹,陆向昀眼中笑意骤然沉了下去,他把玩着手中的竹扇,兀自笑道:“倒真是个妙人儿。”
*
晨光渐起,落雪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白光,屋檐之上积聚的雪团滚落在了窗台之上,打碎了一室的宁静。
“姑娘,奴婢来为您梳发吧。”
一名灵巧的丫鬟接过了薛予宁手中的木梳,笑着替薛予宁理了理乌发。
丫鬟名叫谷雨,是今早谢砚书特地派人找来专门伺候薛予宁的。
谷雨本就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因而瞧着铜镜里一脸愁色的薛予宁,笑着开口:“姑娘和咱将军的情感倒是深呢,这才走多久,您这秀眉就没舒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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