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他要走,陶千漉迅速下床,一蹦一跳地走到他身边,牵住了他的袖口,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十分亲昵,随即松了手,尴尬只有几秒钟。
怎么了?对方先问她。
她就近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先前整齐的发型上出现几绺不安分的毛发。许澈应该是被她吵醒的,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请求他留下来,凭他们之前压根不熟络的高中同班同学关系,还是现在这种萍水相逢的医患关系?哪个好像都没道理。
哦,没事,就是,走的时候把灯关上吧,把门关好,然后,你快回去睡吧。她终于换上她最会处理后事的那副面孔,试图为自己的出格行为找个着落。
她之前的动作最多就是一盆即将泼出去的水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只洒落了一小部分,在对方察觉她的真实意图后回避或者讨厌之前及时止损,毕竟覆水难收。
你是不是害怕?许澈还站在原地,突然冒出一句话,把她的脚步定住了。
难道刚刚那盆水已经泼出去一半了?还是许澈聪慧过人会读心术?既然对方都已经看破了,她何必还要遮遮掩掩非要把那层窗户纸糊起来。
她转过身,叹了口气,有种要如实招供的压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如果我说,是呢?
对方没有说话。
很多年前,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向许澈走近,可开始时她骄傲,后来她自卑,到头来一步都没有走出去。迷失了这么多年,她就再也没有理由在某一天去找他讨要个答案,即使冲动,即使不甘。时至今日,心底的褶皱从未被时间这把熨斗抚平,或许是时间的温度不够,要再久一点,又或许这一辈子都徒劳无功。
现在许澈就在面前,陶千漉也不是从前的陶千漉了,不是吗?就算被拒绝,也无伤大雅的,这不是在对他不喜欢她这件事盖棺定论,不是吗?上天说不定就是要她抓住这次机会,不是吗?陶千漉一连在心底问出三个问句,答案都是肯定的。就像电视剧从第一集的片头曲播放,勇敢一些,进度条要么就是能往后拖一下,要么就还是在原地踏步,要你完完整整地听完整首曲目,不可能比现状更差了。
她对上他的视线,内心突然坚定起来: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你能不能留下来,我的意思是说等我睡着了你再走。我,有点害怕。
她害怕什么呢?害怕疼痛,害怕无助,害怕一个人?这么多年她都是这么一个人过来的,但从始至终陶千漉都只是习惯害怕,如果可以减轻害怕,那又为什么不呢?
她指了指旁边的陪护椅:可以吗?
许澈看了眼手机,又抬起头。
可以。
陶千漉忽然有种天降甘霖于枯土之上的喜悦。
原本约定好等她睡着后他就可以走,可是这会儿他已经在陪护床上先睡着了。她从另一病床上拿来被子给他盖好,即使行动不方便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她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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