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沈念安此行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他接到了陆宁，但陆宁并不打算回去。

    当然，沈念安也没有蠢到要求陆宁回那座古老的宅邸。

    恰恰相反，他咀嚼着陆宁吐出的“明园”两个字，飞快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地方。他当然知道陆宁如今不常住在陆宅，但他一直不敢去查——且不论他能不能查到，单是调查陆宁行踪的这种事儿，就够陆大少把他大卸八块了。

    同样在压榨自己记忆力的还有陆玖，比沈念安好一点的是，他接受的岗前培训包括了主上私宅的位置和路线。

    大约是认主的时候被吓得不轻，再度直面主上的不满让这个好不容易从“藏锋”顺利结业的少年十分紧张——沈念安亲眼看到对方戳了两次才把车钥匙插进钥匙孔，几乎想毛遂自荐。

    虽然出于各种复杂考虑（比如说不认识路）还是没吱声，但直到车稳稳地开上路，经过几个红绿灯刹车转弯都没有任何颠簸，他才算是放下心来。

    沈念安却不知道，他虎视眈眈盯着陆玖的时候，陆宁也静静看着他。看着他默不作声地进入老母鸡护崽的警惕模样，又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悄无声息地放松下来。

    这样的情形陆宁并不陌生。他小时候真是个玻璃人，以至于沈念安跟着他也Cao碎了心。给他喝的水要仔细试了温度，冰过的瓜果更是不敢让他碰；出门外套是必带的，时不时就要握握他的手看看冷不冷；路上稍微有点坎坷泥泞就不错眼地盯着，只恨不能把他抱过去；讲个笑话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怕他笑得太厉害喘不过气。

    甚至陆宁不只一次抓到这个蠢货三更半夜摸进他的房间，偷偷探他的鼻息——怕他终于厌烦了这个多病多灾的身子，溜去西天极乐世界逍遥快活了。

    所以那一年，当黎管家遮遮掩掩地告诉他，沈念安走了的时候，陆宁一开始是不信的。

    沈念安怎么会走？沈念安怎么会抛下缠绵病榻的陆宁，一去不回头？

    可沈念安真的走了。沈念安真的抛下缠绵病榻的陆宁，一去不回头。

    “阿宁？”

    后知后觉地发现陆宁盯着自己的脸看，沈念安迟疑着抬手摸了摸脸：“有脏东西？”

    陆宁垂下眼帘，轻声道：“后面有药箱，你擦点药。”

    沈念安不知道陆宁这一刹那想了多少，只为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疑惑。

    “不用，过一会儿就褪了，”他以为陆宁说的是抽在脸上的那一巴掌，还抬手捏住自己的脸颊rou往外扯了扯，“你看，一点也不痛的。”

    陆宁……陆宁揉了揉额头，有点看不下去他这副蠢样子，“手心。”

    沈念安愣愣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手心被指甲抠出了血。

    大约是在韶光的时候抠的，这会儿血迹已经凝结，伤口弯弯如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