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氏身为妾室, 又隔了一层, 楚沁怎么想都觉得安氏没道理出现在她父母的院子里。
于是直到安氏起身见完礼,楚沁都还愣着。郭大娘子见她回来, 就招呼着柑橘去叫膳, 又说要亲自去瞧瞧炉子上温着的汤,楚沁趁着这机会好歹问了问安氏:怎么回事?
她说着顿声,想了想, 直言道:咱们院子里的事我母亲不清楚, 如今我又怀着身孕, 她难免要担心,她若是为难你了,你就跟我直说。
简而言之,楚沁当下的想法跟安氏刚进来的时候是一样的, 都觉得母亲这是要给安氏下马威。
却见安氏低着头笑道:娘子放心,大娘子没做什么, 就是喊妾身过来说了说话, 又做了会儿女红。说着她就走到茶榻前, 伸手翻了翻小竹筐里的东西, 拿出来给楚沁看,大娘子说要给您肚子里的孩子做双虎头鞋,绣样是妾身画的,缝是大娘子缝的,娘子看看样式可还行?
挺好看的。楚沁赞了一句,也算真心实意,心里的疑惑却还没消她母亲怎么想起见安氏了呢?!
这份疑惑在心底一直存到了三人一起用完膳、安氏回了西院,楚沁耍赖说要与母亲一道午睡,躺下来说话时她才问出来。
郭大娘子无意瞒她,见她问,就大大方方地将心里的顾虑直接说了。楚沁听得心里五味杂陈,一边感动于母亲的苦心,一边还是坦诚道:母亲多虑了,我关照安氏不是因为三郎有什么心思,只是只是想到了便做了而已。三郎这个人
她顿了顿,本想说他对她一心一意,但想到上辈子他突然带回来的外室,这话就又咽了回去,只说:他不喜欢安氏。安氏明明比我过门早些,他却没碰过人家。如今即便我怀着身孕他不免难熬,大概也是不会对安氏起心思的。
这样啊。郭大娘子闻言松了口气,继而又说,不过我瞧安氏倒是个老实的,在我跟前和和气气,一副什么都不想争的样子。
楚沁本还在想那外室的事儿,听及此处回了回神,翻了个身,和母亲面对面躺着:母亲若觉得处得来,常喊她过来坐坐也好,只当解闷。
郭大娘子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楚沁又道:不过三郎那边她抿抿唇,靠进母亲怀里,娘若有心思,就多顾一顾他吧。
昨日母亲的种种热情她本没察觉异样,今日把话说穿,她才后知后觉地嗅出了些许刻意。她自知这样刻意地关照一个人总是有些累的,心下也不想母亲为着她的平安多劳心,但想想裴砚,那股子心疼就又涌起来,按都按不住。
郭大娘子自是不解:怎么呢?
楚沁埋在她怀里,瓮声道:母亲不知道,他虽出身国公府,但这些年他很艰难。定国公和胡大娘子都不疼他,他一直是孤孤单单自己熬过来的。
原是这样。郭大娘子不禁愕然,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唏嘘笑叹,你这是真对她上心了。
若不上心,谁也不会去在意这种事。
楚沁双颊泛热:过日子嘛他疼我,我便也要疼他。
娘都明白。郭大娘子笑意更深,欣慰之意直达眼底,只消他待你好,在娘眼里,他就跟亲儿子一样。定国公府那边不疼他,便由咱们一家人疼他。
嗯!楚沁眉开眼笑,郭大娘子又拍拍她:快睡一会儿吧。
她安然闭眼,后来就真的卧在郭大娘子怀里睡过去了。她已许久不曾这样睡在母亲怀里,半梦半醒间又想起母亲得急病而亡的事,难过得不能自已。
现下算来,那是大约二十年后的事情。楚沁并不觉得自己能改变母亲的命数,但至少可以趁早尽孝。
上辈子,这是她难以释怀的一个执念,总觉得自己陪伴在母亲身边的时间太少,越想越是难受,越难受越想个不停,每每总是弄得自己胸闷气短。
而后一整个下午,楚沁便都是留在东院过的。之后月余的日子也都与这一天差不多,一方不大的宅院因为楚沁父母的到来,好像多了不少意趣。
裴砚和楚赟白日里各去忙各的,郭大娘子就会将楚沁和安氏都叫到跟前,三个人结伴做些事情。
晚上等裴砚回来,多半时候是夫妻两个一起用膳,偶尔也一大家子一起用。得凡一起用膳的时候,郭大娘子就会问问他最近忙不忙、有没有什么烦心事,楚赟则爱拉着他喝两盅酒,也趁机把朝中的事情拿出来聊一聊,两个人处得跟亲父子似的,要是楚赟能在裴砚忍不住嘴贱的时候矜持一些别总脱鞋揍他就更好了。
这样的相处让楚沁恍然惊觉,母亲比她以为的更有本事。因为父亲一辈子没有妾室,她以为母亲必定不懂这样的弯弯绕绕,谁知母亲不仅懂,还能处理得巧妙,润物细无声地让大家更亲近了,她自己本没想过要与安氏多打交道。
日子一晃就到了四月末,楚沁想着赚钱的事,着意将几家商铺这一个月的账册都取来看了看。这一看,就发现别的几家都还好,唯独那首饰铺的陈掌柜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竟然一个月就给他们赚了三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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