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城,四季如冬。
它是座包容性极强的城市,生活着各地到来的旅人。
城市氛围就像它终年不化的积雪一样,冷漠,易消融。
你做过的所有事都会在雪上留下痕迹,但很快又会被新的雪覆盖掉,时间一长,没人知道你做过什么事。
包括你自己。
陆云简金盆洗手的第十五年,青云帮第叁任弟子求他出山,一批从境外来的货需要走水运,最近政府严抓,他们现在的门道帮不了太多,货运不进来。
他反复摩挲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在相框中,走到哪都带着。
十五年了,距离他开枪打死自己的兄弟已经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他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
杜风死后,他一度深陷于自我怀疑中,一向以看人眼光毒辣的他却发现自己看不出人们表情背后的真实想法。
他有时觉得自己怀疑并亲手打死了一个为了救他而失去右臂的兄弟罪不容诛,有时又觉得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唯一知道交易地点的只有他和杜风,那除了杜风还有谁能告密。
那场枪战让他失去了左膀右臂,自己也腹部中枪,狼狈的离开了他出生生长的地方。
他在琅城的郊区隐匿着,独自一人住在不见阳光的地下室,每日上来抓一把血,一半用来让自己清醒,一半用来祭奠兄弟。
“为什么找我,我已经老了,没有人脉关系了。”他常年抽烟酗酒,嗓音沙哑。
“陆爷,这个人你一定要见见,她和杜风有关系。”
陆云简多年后第一次上到地面,见到一个年轻女孩。
几乎是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那双和杜风一模一样的眼睛,眼位上扬,睫毛纤长。
“陆叔叔。”她调皮的甩了下高马尾,发尾勾在鼻子前,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杜雪婷。”他肯定。
“难得您还记得我。”
杜风二十九那年还没有女人,陆云简张罗着要给他找个老婆,杜风嘴上说着要胸大屁股大的,结果没到叁个月,就抱回来一个小女婴。
他说自己玩儿脱了,在外面留了种,那个买的鸡生完孩子就死了,鸡母找到了她,把这个看起来快死了的小女婴扔给了他。
抱回女儿那天大雪正好停了,团队中唯一有文化的陆云简给她取名雪婷。
杜雪婷在青云帮长到五岁,她生日的前一天老爸带她去街上买礼物,可是老爸一直围着商场周围的小路绕圈,她不解的问爸爸是迷路了吗?
她的话音未落,老爸一把将她抛了出去,她狠狠的摔在买卷饼的车上,回头看见老爸朝着车子跑去,没跑几步,跌在了地上。
越来越多红色的东西从老爸身体里流出来,杜雪婷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她愣愣的看着老爸趴着的地方,很久后才听到卷饼阿姨的惊呼。
她的手臂搭在了烧热的油锅上,烫红了一大片。
后来陆云简到处寻找一个手臂带有烫伤的孩子,无果。
直到今天,她自己出现。
“那个买卷饼的阿姨收养了我,我很感激她,虽然昨天她死之前说,是害怕我的家人来找,她要赔钱,所以把我关在家里,这么多年没出过门。”
“她说,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来找过她,拿着我的照片,还给了她一笔钱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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