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洒落,几日前的大雪都已化成水洗净虹都宫簷的各个角落,每处似乎都能反射出阳光透出明亮的光芒,住在这一片巍峨宫殿、华美殿堂里,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梦,住在里头的每一位注定承受明里暗里万千艳羡的目光。
可即便在富丽堂皇的宫闈中,人亦有三六九等,有帝后,有皇子,有等级森严的后宫嬪妃,而地位愈尊,敌人愈多,宫里之人哪一位不是踩着别人的身子向上爬的?
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此乃人lun,亦是天道。
玄寧殿内,刚接获李虞李公公消息的小翠一边走向太子妃寝殿,一边如是想,心底的负担愈来愈少,最后直至房门前站定脚步时,已轻轻地扬起嘴角,她敲了敲门,甚至十分无礼的直接主动推开门,声音染上些许愉悦,只剩语气保留恭敬开口:「太子妃,皇上有命,宣您出宫一趟,李公公已候在殿外。」
只是一开门,小翠却愣在原地。
门内,一名女子身穿艳红舞衣,旋身若有云雨,袖飞宛若飞雪,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虽无乐音,却实实在在舞着霓嫦舞衣曲。
最亮眼的红,彷彿凌驾天地间所有顏色,化成天地间的一缕独一无二的绝色,那抹艷极亮极的画面猝不及防落入眼底,令小翠瞪大眼,既震撼又不可思议,呼吸都不由得为之一滞。
舞还未停,快极的旋转未歇,洛霜沉浸在自身的世界里,想着皇后对自己说的话。
「你的舞步学得不错,却少了自己的味道,接下来我没什么可教你的,待你找到自己的霓嫦舞衣曲时,再来找我吧。」
-我的霓嫦舞衣曲……不是夏凊的,不是张咏箏的,而是我属于我自己的。
一种舞步,三段风姿,每个人的霓嫦舞衣曲都不相同。
夏凊舞姿温婉清丽,雍容雅致;张咏箏锋舞步锋芒毕露,艷丽张扬。两者的身姿都浮现脑海,时而交错,时而背离,相互对应,鑽研其间,洛霜试着找到自己的模样。
她的霓嫦舞衣曲,不温婉,不张扬,却比谁都还要坚毅,比谁都还要懂得何谓「绝处逢生」!
每一次旋身,都比任何人都更努力,抓住乐音里那细微的声音,转得比谁都更多,跳得比谁都更远,而当她在极緻时却骤然而止,由至刚转为棉柔,或由至柔转为阳刚,在绝处觅生机,柳暗处里寻花明。
身世难辨,得不到父母之爱,能得到姊妹之情;命定福薄,得不到天下凤命所归,却能得挚爱倾力相护。
纵是山重水复,可总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舞停歇,洛霜汗流浹背,双颊透红,微微喘气,终于意识到小翠的存在,疑惑问:「你何时进来的?」
「皇上有命,宣您出宫一趟,李公公已候在殿外。」小翠楞楞回应,还未从方才看见的舞蹈中回神。
「替我准备沐浴、更衣。」洛霜低头打量自己满是汗水的舞衣,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也泛起疑惑-可不能穿这样出去,但父皇为何宣我出宫?
「是。」小翠乖巧頷首,转身出去张罗,脑中不由自主浮现方才望进眼里蕴含无限生机与力量的舞姿,心神微微颤动,只因这抹艷色,只因这股彷彿永无绝路的信念,将在今日真正成为歷史。
*
京兆尹府外此刻围满看热闹的百姓,自古以来,为彰显京兆尹府的光明正大与公正,在审被鸣冤鼓状告的案件时,百姓也被允许在外围观听案,而京兆尹府殿内,此刻判官正坐在主位上,全身被冷汗沁透,只觉自己真的是打了八辈子的霉才会审到此案,眼前,帝后亲临就坐在客席,一名布衣男子跪在地上,双目通红,等待着来人。
看着眼前写好的状纸,判官眼睛抽了抽,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看不到开头几个字「状告永安侯强抢民妻为妾,夺人妻女,欺君罔上……」。
「永安侯到!」判官犹在心神不寧,底下人一声响亮的通传声令其瞬间惊醒,眼见一名略为发福的中年男子携着一名女子步入殿堂,两人毫不知情自己为何被京兆尹府传来此处,也没注意到一旁跪在地上的布衣男子,只是在看见帝后时略微讶异瞪大眼,先是跪下向周允和夏凊磕头行大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吧。」周允威严的声音传来,喜怒莫辨,洛可钦抬起头,对上帝后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心中惊疑更甚,不解眼前情势,脑袋有瞬间的空白,相较之下,洛可钦身旁的女子却镇定的多,清冷的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深渊,无忧无佈,似事不关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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