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珉就这样被带回了厉家。

    与粗糙的砖瓦房不同，独栋的小别墅有花园、小型泳池，甚至还有一间因张恩霖的兴趣建造出的温室，里面种满了各类可以拿来泡茶料理的香草植物。

    厉珉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屋子，连村长家都比不上。

    就和厉至安到厉家村便显得格格不入一样，厉珉到了厉家，隻觉得自己像是误入水泥丛林里的野兔子，连目光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就是厉珉？”

    厉珉抬眸。

    张恩霖与他想象中很不一样。

    利落的短发，炯炯有神的杏目，到现在厉珉都还记得她穿着深蓝色，剪裁修身的裤装，站在楼梯上自高而下俯视自己的模样。

    那眼神称不上友好，但也并非排斥，只是让厉珉本能地感到不安。

    “嗯。”厉至安拍了下厉珉的头。“这是我妻子，你可以喊……”

    “弟弟来了吗？”

    没等厉珉回答，张恩霖身后探出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哇呜！好可爱！”

    “小雍！”他蹦蹦跳跳地跑到厉珉面前，张恩霖伸出手没抓住。“小心点！”

    “我知道我知道。”厉雍回头朝张恩霖甜甜一笑后，又转身一把握住厉珉的手。“你就是小珉对吧？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张恩霖面色一沉，似要说什么，但厉至安却对她摇摇头。

    面对厉雍的热情，厉珉显得手足无措。

    他很少感受到来自同龄人的善意，如此直接、赤忱。

    厉珉瑟缩着想收回手，厉雍却直接把人扯了过去。

    “走，我带你去你看看你的房间！”

    嘴角一咧，整齐的大白牙与弯弯的笑眼清晰地映在厉珉眼里。

    “就在我房间旁边哦！”

    这大抵便是所谓的真心换真心。

    厉珉后来和厉雍好的形影不离，甚至较寻常兄弟更亲近。

    厉雍是独子，虽然家境很好，但张恩霖平常管的严，并没有什么出去玩或认识新朋友的机会，更多都是在父母人际关系网下的来往。

    厉珉来了以后，厉雍的笑容变多也变灿烂了，张恩霖和厉至安看在眼里，对厉珉也爱屋及乌了起来。

    而且厉珉的确是个不用人Cao心的孩子。

    一开始，厉珉在学业上有些落后，但厉雍天天带着他读书，张恩霖也给孩子请了顶尖的私教，小学课业难度本就不高，很快地厉珉的程度就追了上来。

    两个孩子聪慧可爱，机灵讨喜，谁见了都要夸上个一两句。

    渐渐地，张恩霖也开始会带着厉珉出席一些聚会、社交的场合。

    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在厉珉十岁生日那天举办一场大型的生日宴，这也是厉珉第一次作为厉至安与张恩霖的儿子出现在两家亲友的视野中。

    “真羡慕妳啊恩霖，老公争气，两个孩子也生得这么聪明漂亮，下次记得给我传授点秘诀，让我也沾沾妳的福气。”

    “说的这是什么话儿。”张恩霖摀着嘴却遮不住眼角眉梢间的浓浓笑意。“哪有什么秘诀，还不都是这样过。”

    话落，她低头喝了口咖啡。

    没人不爱被吹捧，尤其是在曾经作为隐形竞争者的姐妹面前。

    “这就叫客套话。”坐在一边玩跳棋的厉雍与厉珉咬耳朵。“大人讲话就是这样，特别没劲儿。”

    顿了几秒后，他道：“如果可以不要长大就好了。”

    厉珉偏过头，目露疑惑。

    “长大不好吗？”

    他从小就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好减轻nainai的负担。

    “长大很好吗？”

    厉雍反问。

    这问题可就难倒了厉珉，毕竟与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出现了矛盾。

    见厉珉小脸皱成一团努力思索的模样，厉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别想啦，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分明隻比他大不到三岁的厉雍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厉珉的头。“当然啦，如果可以不要知道就更好了。”

    “啊？”

    “永远不要知道长大不好。”厉雍小声地道：“一直觉得长大是件好事就好了。”

    “我后来才明白我哥这话想要表达的意思。”

    厉珉坐在地板上，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中的啤酒瓶。

    从薛薛房间的落地窗望出去，能见到大雨过后被洗刷的干干净净的天幕上头稀稀落落地闪烁着的星星，装扮着夜晚的城市。

    “的确，如果可以永远不要知道就好了。”

    他垂下眼睑。

    “但每当有这样的念头闪过，又觉得太自私了。”

    “隻想要活在幸福的表象里，不能体会哥哥心情的自己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