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包里拿了几个红包,几个儿子孙女,还有二叔三叔家的孩子,都要派一派,还有家里的佣人和留在老家的几个管事,他数了数红包,包多少红包,还是前两天张妈提醒他的,张妈跟他说:“小姐让我来跟您说,回老家不要就带个身体,要准备好压岁钱……”去年这个时候,都是明玉等他回家直接交到他手里,他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这么多年从她手里接过,派过算数,从来不过脑子。今年哪怕她只是一句话的提醒,都能让他心里一暖,在他辜负了他这么多年之后,她居然还会提醒他?不过看着手里的红包,宋老爷把一个红包里的一个小金元宝给拿了出来,把红纸包给撕烂了,宋舒彦这个兔崽子就别要了,早就可以结婚的人了,自己没成亲,难道还装孩子?不给了!宋老爷去派红包,宋舒彦坐车去二舅家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他,看见前面一辆奥卡车,傅嘉树这是去哪儿?他还想要过去打个招呼。然而,这辆车开得挺快,一直在他们这辆车的前面,直到过了朱家前面的那座桥,他看见傅嘉树来到朱家大门前,朱家的大门已经开了,他的车往二舅家里开去。宋家的车还要回去伺候老爷和二少爷他们,宋舒彦拿着礼物下车,往里走去,见傅嘉树也拿了礼物下车。不是?他来做什么?“舒彦兄,你也好早啊!”傅嘉树伸手,“请!”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秦瑜也只能是妹妹了,但是他对这个东西就是没法释怀,想要快他一步往里,偏偏这个东西还紧紧地跟着他。两人一起往里走去,只见秦瑜迎接了出来,她先开口:“哥,你好早啊!”听见她先叫他,宋舒彦脸上露出笑容,然而,她走近之后勾住了傅嘉树的胳膊:“走了,一起进去。”两人成双成对,哪怕再释然,也想把他们扯开。然而,自己不仅不能把他们扯开,还要很大度的把傅嘉树介绍给舅舅、姨夫还有表哥表弟他们,一副他们俩就是哥俩好感情深。吃饭的时候,四舅舅可能多喝了两口:“我们家舒彦的话,让我脑子一下清醒了,小七这些年过得那么苦,什么脸面,什么规矩,滚他娘的蛋!只要我妹妹在,我能看见她,看她笑,看她开心就好了。想想去年,你妈跟着你爸匆匆来又匆匆走,今年你妈能踏踏实实地在家住着,来舒彦,四舅舅要敬你一杯。”被四舅舅敬了酒,傅嘉树这个东西也端起酒杯:“舒彦兄,你真的是我的好哥哥!”宋舒彦看着这个东西,早知道还不如在家和自家老子一起吃饭呢!下午,朱家请了戏班子在家唱堂会,宋舒彦跟傅嘉树和秦瑜坐一张桌子接受这舅舅家这些正在妙龄的表侄女的打量,看着戏台子上正在唱《新碧玉簪》送凤冠选段。台上王玉林眼睁睁地看着吴蕤抱得美人归,宋舒彦知道这他妈的不仅仅是观众的选择,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缘故是自己撒钱送布料的功劳……宋家的族人以前一直把这对父子挂在嘴上, 宋家虽然一直是宁波富商,不过是宋世范一手创立了海东,还能在那样艰难的时刻全身而退, 而宋舒彦从小到大聪明。两人是家族的榜样。现在呢?榜样依然是榜样, 毕竟海东今年的表现足以让人仰望,老子英雄儿好汉,一脉相承。不过,另外一个一脉相承的是儿子老子一个接一个离婚,被满宁波城的人背地里笑话。从东家到西家,老长辈们哪个不语重心长, 让宋世范去朱家把老娘子给请回来,顺带呸地骂一声秦瑜不守妇道, 就算是离婚了,难道不能守上两三年再嫁。听见这话, 宋舒彦哪怕是被傅嘉树给气得想要打那个东西, 却容不得别人说一句秦瑜不好。他那一句:“二叔公,您这是当我死了,所以小瑜才要给我守节?”弄得大过年的,差点把年纪不小的叔公给气死, 指着宋世范的鼻子:“你们爷俩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是管不了了。”爷俩同住一个院,宋舒彦笑他爹还有姨太太儿子孙女, 居然要跟他一样, 天天在正院里吃饭。“那不是怕你个小兔崽子孤单吗?”“爸。”儿子居然叫他“爸”,宋世范抬头:“嗯?”“傅嘉树和小瑜年初一下午出发去湖州, 我们跟他们的车去杭州, 坐火车回上海吧?”宋老爷仰头长叹, 呆在这个冷冷清清的家还有什么意思呢?老二和老三其实是恨他分配不均,只是敢怒不敢言,其他儿子对他恭敬害怕,唯独没有这个兔崽子是真心把他当爹。“回。”年初一下午,傅嘉树和秦瑜开车来接宋家父子。自从把赡养和财产分配协议给签了,两位姨太太心里都是气,四个儿子加起来,还不如宋舒彦一个零头。谁还想来应酬这么个老东西?只有舒华夫妻来门口送两人。宋老爷回头看,车子还没走远,舒华两口子已经进门去了。车子开了一下午,摆渡过江,四个人一起在杭州住了一晚,年初二早上,送父子俩去火车站,秦瑜开车,傅嘉树看地图充当人rou导航,一路往湖州开去。路上秦瑜困惑为何湖州和宁波如此不同,宁波消息如此奔放,简直上海有个风吹草动,宁波已经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而湖州这里消息居然如此闭塞,她那大伯母居然不知道自己早已脱困,如今混得风生水起,还成了傅家的未来儿媳妇吗?“你去问问宁波街头巷尾,可晓得上海发生的事?你所谓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也就局限于宁波几家在上海做生意的人家,说到底大家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宋家和我家,那是家里多养了一只猫都会被人挖出来嚼舌根的,但是在湖州,自从你父亲没了之后,秦家就没落了,只要一没落,别说十年了,就是两年,都没人提起了。像年太太,别说我妈不跟她打牌,就是她自己也不会再出来打牌了,用不了几天我妈的牌友就不会再提起她了。”也是,宋家和傅家那是宁波商帮里举足轻重的,秦家到这个地步,离开湖州顶层豪门已经太远了,就是靠着败剩下的一点点产业还能吃饱喝足的人家,哪里还能得来这么多的消息?确实,在几波东洋丝绸抢占中国丝绸原有出口份额中,中国丝绸节节败退从占有国际市场40份额跌落到20,只知道降价迎合客户的秦家老大,因为产品质量下降,两三年亏下来,加上之前秦锦明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收缩了摊子,给娘俩留下了这么一大笔的活命本。没几年秦家在湖丝市场上就销声匿迹了。秦家的这个败落,秦家兄弟俩一直认为是死鬼老二留了一手,可当年逼周氏,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宋家来迎娶那个死丫头,周氏拿出来的嫁妆,真是让他们红透了眼。不过,死丫头嫁过去,也没得了个好结果。真以为高门大户的饭好吃?也以为留洋的大少爷,会看上她那么个乡下丫头?这不?成亲当天宋家大少爷愤然离去。周氏病危,死丫头来伺候了两个月,宋家那个太太倒是来探望了几回,可惜那位姑爷不来,谁心里没个数?周氏死了,死丫头拿出三千大洋,要大肆cao办丧事。这不是笑话吗?姓秦的日子都这么难了,还要给一个死人花这么大一笔钱下去?老爷直接把这笔钱给拿了过来,要不是那个死丫头扑在老二死的时候一起准备的楠木棺材上,这口棺材都是不会让周氏用的。“妈,雅韵那个丫头真的说要回来?”一个声音打断了秦家大太太的思绪,只见自家二女儿回来了。这位秦家二姑nainai一张十分标准瓜子脸配上一双跟秦家大太太一样的小眼睛,身上穿了一件式样有点儿老,但是成色还挺新的缎面棉袄,一只手里抱着个nai娃娃,一只手拎着个包裹,身边还跟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秦家大太太迎了过去,接过女儿手里的外孙:“信里是这么说的。不过那信回得也晚,估计要回来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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