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谦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来这一趟。他骨子里是个有傲气的人, 从前顾行简远在天边, 他虽然想藉着顾二爷的身份结交,但也想凭自己的真才实学。
顾行简成为他妹夫之后, 他反倒不想借这个妹夫的光了。只是此次的事情,非顾行简不能解决。他俯下身一拜, 然后就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了。
顾行简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夏谦只能看到地上一道清冷的影子, 彷佛这冬日的夜一般。
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自己闯了祸,但还请相爷帮我。」
六平惊愕地看着夏谦。事到如今,相爷不找大公子算账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大公子居然还想着相爷能帮他?
顾行简无声地走近几步, 夏谦感觉到自头顶而下的压迫感。他的手在袖子里微微发抖,心神俱颤。他怎么可能不畏惧这个人!就算他还未真正入仕, 也听了些顾行简早年是如何剷除异己,扳倒前任宰相的事。这些过往就藏在他盖世的才华和学识的背后, 如影随形,Yin暗可怖。
但他不能不来。若他不能参加春闱,不能为官, 那倒不如死了算了。既然连死的决心都下了,他也不怕来面对顾行简了。
顾行简冷冷地说道:「你觊觎我的妻子,还要我帮你?」
夏谦的手微微握紧:「我对三妹的心思的确不单纯,但是我从未做过踰矩之事。难道一个人的感情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吗?如若能控制,我也不想如此。您从前不近女色, 娶了三妹却对她宠爱有加。您对她的感情,自己也无法控制吧?」
顾行简扯了下嘴角。他对夏谦的印象一直很淡,夏谦也的确不是什么姿仪出众,才思敏捷的人物,能让人印象深刻。没想到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顾行简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为了一道调令,半夜潜进当时的宰相府邸,慷慨陈词,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奋力一搏。大概同样是男人,而且都是平民出身,他反而对夏谦有几分宽容。
但这样的宽容仍不足以抵消他的愤怒。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肖想。
他径自掠过夏谦身边,朝前走去。
夏谦不死心又追了上去:「纵然此事因我而起,但三妹同样会被人说閒话。她在坊间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或许还有人会借题发挥,让她难堪。您是她的夫君,又是宰相,您不护着她吗?而且您如果愿意帮我,我日后必将报答……」
顾行简走得很快,夏谦追了一条长廊,最后看到他进了玉茗居,却是不能再跟进去了。
他沮丧地站在玉茗居之外,看到景墙内的山茶树上开满了白花,如皑皑白雪。山茶花期最盛的时候在一月到三月,气味芬芳,形态优美,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她。
但无论是他还是陆彦远,都注定拥有不了夏初岚。她只能是顾行简的。
顾行简回到屋中,脱了鹤氅和外衫挂在衣架上,净手之后,轻轻地走到床边,撩起帐子。她正在熟睡,头髮如海藻一般散落在枕席上,皮肤光洁雪白,只是额头上的纱布十分醒目。在路上的时候,他询问过六平这伤是怎么回事,六平也说不清楚。
他掀开被子,躺到她的身侧。她很自然地挪了过来,舒服地窝在他的怀里。
顾行简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髮,脑海中还迴响着夏谦说的话。
夏谦如何他是不在意的,但这丫头他却不能不在意。夏谦说得没错,若她还是夏家的女儿,那么与兄长之间传出背德的丑事,以后势必也会影响到为她请封诰命之事。外命妇的册封,生子是首要条件,而德行Cao守也是很重要的评判准则。
此事若不妥善解决,言官也会藉机抨击他没有好好约束外家和妻子。在外人看来,是非曲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谦和夏初岚是兄妹,是一体的。
他一点睡意也无,反覆斟酌一夜,天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养神。
夏初岚前半夜睡得不怎么安稳,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后来那熟悉的温暖又回来了,她才睡得香沉了。他不在的这几夜,她竟然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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