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度秋笑笑:“我孤陋寡闻,没见过长脚的线索。”“你不是刚见过吗?”裴鸣的视线下移,落在他手腕的淤青上,“案子的调查停滞不前,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冒出来一个疑似和你二叔服用同种毒品的保安,发作时正好撞在枪口上,正好被警察当场抓住,正好这个警察带了一队的刑警来见证,你说巧不巧?穆浩失踪了,现下市局刑侦队空了个位置出来,多少小警察眼馋着,如果能找到关键线索破了这桩大案……还愁升不上去?”整幢大楼的搜查工作直至晚上七点才结束。赶来帮忙的卢晴在茶水间垃圾桶的一个一次性杯子里发现了残留的致幻剂,然而茶水间人来人往,lsd致幻的剂量又极其微小,把监控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也只看到黄汉翔喝下了那杯水,没有投毒过程,无法判断是他自己放进去的,还是别人故意投进去的。而医院那边,苏醒后的黄汉翔一口咬定自己从不吸毒,肯定是有人害他。他压根没存别的心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仔,恰好对自己的大老板一见钟情而已。彭德宇听得牙都快酸掉了,一个电话打过来:“带了那么多人手,就给我抓回来一个讲故事的?还讲得这么恶俗!”纪凛心里也烦,没讲两句就撂了电话,独自坐在沙发上,脸埋进手心,弯曲的脊背像被重物压弯的柳条。卢晴送走了一干暂时排除嫌疑的大佬,从门外进来,看见这场景,到底自家队长自家疼,上去对着纪凛支棱起来的乱发一顿狂搓:“别灰心!起码出现新的线索了!”纪凛没好气地挥开她的手:“这线索还不如没有,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故意表演给我们看的。”“你当我傻呀,我当然明白,姑nainai聪明着呢。”卢晴指指自己的脑袋瓜,“虞先生的项目刚获得许可准备开展了,就在他公司里出了这样的事,这么多人看见了,肯定会传出去搞得满城风雨,上头可能又会有所顾忌。说起来这犯罪动机跟虞文承那次倒是挺像,对方只是想警告虞先生,好像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否则他就不止是被烟灰缸砸一下那么简单了。”纪凛点头:“对了,摄影师相机里的照片拷了吗?”“拷了,我看着他把原片删掉的。”卢晴稍一停顿,小心翼翼地问,“纪哥,你觉得这事会不会是……?”纪凛摇头,长吁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手机里也没有任何联系黄汉翔的证据。但无论指使者是谁,那人一定诡计多端,以至于我们到现在都抓不住他的尾巴。我们都以为黄汉翔只是一枚愚蠢的棋子,破绽那么明显,一眼就能看透他色诱老板的企图,谁知他是故意露出马脚引起我们的注意,以便当众发作。这招真是大智若愚,我和姓虞的都掉以轻心了。”卢晴倒进松软的沙发,呈大字型瘫倒:“咱们几个工资几千块的小喽啰,跟身价上亿的大佬们斗智斗勇,能活到现在也算奇迹了。我刚送裴鸣走的时候,他还笑着对我说谢谢,一想到他可能就是杀害穆师兄的凶手,我心里真瘆得慌。”纪凛难得怜香惜玉,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真到了鱼死网破的那天,也是我跟他拼命,轮不到你。而且,论瘆得慌,虞度秋现在估计比你更心惊胆寒,你没瞧见刚才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我都觉得……他挺不容易。”“啊?为什么这么说?”“你想,黄汉翔在虞度秋来之前两小时喝了那杯水,无论他是自己加的料还是被人下药,无论背后指使者是不是裴鸣,总之,肯定是有人知道虞度秋要来公司,提前设好了局,给裴鸣通风报信,引来了包括我们在内的若干外人作为见证,就等他入瓮。”纪凛目光落在地毯中央的烟灰上,似乎看不下去好好的白绒地毯沾了这么一片脏东西,伸手拍了拍,可惜越拍,扬起的烟灰纷纷洒落,脏污的面积越大。如同人心的黑洞,一旦裂开了一道口子,便难以修复。“这些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看了笔录,他的秘书说,他今天来公司不是计划内的行程,是临时起意,知道的人,除了实时监控着他的我们之外,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那些人了。也就是说……他又遭人背叛了。”作者有话说:祝大家中秋快乐!(?≈gt;?≈lt;?)晚上九点,一辆普尔曼在浓稠如墨的无星夜色下缓缓向西行驶,远方天际线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巨大黑网,静待愚蠢的猎物自投罗网。穿过闹市时,车子被往东的车流堵得油门始终踩不到底。虞度秋看着窗外,手托着下颌,指尖轻敲自己的脸颊,节奏分明。依旧是那首歌。靡丽的城市灯火将他的浅眸映得夺目至极,然而不过是浮光掠影,稍纵即逝,留不下一点儿痕迹,更显得那双眼睛冷寂。司机位的周毅小心瞄了眼后座,察觉了几分低气压,一路没说话。副驾的娄保国忍不住了,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闹铃似地每五分钟必催一次:“老周你开快点儿啊,饿死我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娄爷亡。”周毅恨不得凹断换档杆塞进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里,好在虞度秋没生气,瞧都没瞧上一眼。下班高峰期的车辆基本都从市区往郊区开,他们已经尽量避开拥堵路段,车速还是提不上去,豪华配置毫无用武之地,到家起码再过一小时。周毅刚想询问要不要就近找家五星酒店解决晚餐,忽听后座另一人问:“你饿吗?”虞度秋闻言,稍稍有了反应:“还行。”仍然看着窗外。“你今天只喝了几口冷汤。”柏朝扭着头看他,脖子受了伤动作幅度不能太大,故而身体侧转了些,样子有些滑稽,目光却很认真,“想吃什么?我回去做。”娄保国忙道:“谢谢大哥,我想吃龙虾焖面!”周毅:“有你什么事!”“行啊,就做焖面:让魏师傅做吧,你们今天都很累了,别折腾自己。”虞度秋收回视线,躺进宽大的皮革椅,摁着太阳xue闭上了眼,“不用准备我的份了,今天这事包不住,或许明天就上新闻了,我让斐华回去准备几个公关方案,晚点跟他还有几个经理开会商量。哎,该开的会终究躲不过。”柏朝:“那更该吃点东西。”“同样的话我不喜欢重复两遍。”“但同样的人你会怀疑很多遍,对吗?”虞度秋倏然睁眼,神色冷峭得夏日暑气瞬间退避三舍,车窗仿佛立刻能结上一层寒霜。“说过的话已经是过去式了,不会再变,但人是会变的。”虞度秋的目光重新挪向窗外的万家灯火,“越耀眼的光,越容易遮蔽眼睛。越亲近的人,越容易忘记防备。”车内一时陷入古怪的寂静,连娄保国也察觉气氛不对,偷偷给周毅使了个眼色。正逢红灯,车子停下,周毅接收到了讯号,但也只能缓缓摇头。虞度秋这多疑的性子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故意针对他们,他们俩当了那么多年下属,以后不出意外也会继续干下去,大可以不放在心上徒添烦扰,但新来的……就不好说了,被人再三怀疑,任谁心里都不好受。车内风平浪静,人心暗chao涌动。红灯倒计时二十秒,周毅准备起步。“跟我下车。”“?”车内其余三人都看过去。柏朝不管不顾,已经自说自话地下了车,小跑绕过宽长的车身,来到另一边,顺利打开车门,弯腰探进后座,抓住了虞度秋的胳膊:“走。”虞度秋讶异过后,失笑:“好端端的这是干什么?老周,你也是,怎么给他开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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