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死循环外人无法打破,纪凛深有体会,所以选择缄口不提,将他的注意力分散到其他事上去。虞度秋拿走了手表,打开一旁的笔记本电脑,边cao作边问:“警察怎么说?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目的?”“肯定发现了,警察在调查爆炸的起因,周毅说了我们是去找柏志明的,没办法,这种事不能撒谎,也瞒不住。虽然警察目前没追究,不过已经派人驻守酒店监视我们了,等搜山结束,估计会跟我们秋后算账。”意料当中的结果。一旦缅甸警察开始追究,看在市长的面子上,或许不会严格处罚他们,但必然无法留在此地继续查案了。笔记本连上了网,开始搜索设备,连接手表后,启动了文件传输。无奈酒店的信号和网速太差,一段几十兆的录音居然显示剩余时间“30分钟”。只好等着。虞度秋似乎一秒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今天格外地话多,又问:“警察还说了什么?”好在纪凛也的确有很多信息要反馈:“他们还去审问了那个孕妇,你猜怎么着,原来她是柏志明请的住家保姆,签了六个月的协议,专门负责照看穆哥。柏志明跟她说,穆哥是他弟弟,有Jing神病和毒|瘾,必须锁起来,让她定期给穆哥打针……也就是镇定剂。孕妇现在待满了六个月,想拿薪水回家,柏志明付了钱,却哄劝她继续帮忙照看,到时候找医生上来帮她接生,她没办法独自下山,只好服从安排。”虞度秋眉心深颦:“柏志明这个人,诡计太多了。”当地人均收入不高,为了生计,身怀六甲的女人外出打工并不稀奇,一笔诱人的薪水足以吸引孕妇冒险。柏志明先哄骗她在山上住着,等她肚子大到无法独自下山了,就算察觉了端倪,也跑不掉。至于孕妇最后的下场,显而易见,柏志明不可能让她有机会对外人提起穆浩的存在。那片地方人迹罕至,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行,甚至还能把付出的工钱收回来。等于一分钱没花请个不会跑的保姆照看大半年,算盘打得可太响了。若不是他们无意之中救了那名孕妇,无辜的受害者又要多出两人。虞度秋根据这番话,很快得出了另一条重要线索:“所以柏志明平时不住那儿?他昨天是特意过去的?”纪凛肯定了他的猜测:“对,他平时会叫人送日用品和药物上去,就是我们在山下看到的那几个人,他们也是柏志明雇的,已经被警方控制了,交代说,柏志明昨晚突然喊他们过去搬东西,他们也不知道那些水泥袋子里其实是炸药。搬完了之后,柏志明又让他们守在山下,一有人来就通知他。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好像真的猜对了,虞度秋,这次你的团队里,有人告密。”虞度秋闻言,神色无异,先反问了句:“你觉得会是谁?”纪凛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回:“首先排除阿肯,他是被指派去那片区域打听的,换作其他人或许也能问到柏志明的踪迹。而且警察查了他手机,没发现他与柏志明联络的证据。”虞度秋点头:“还有一点——我相信我给的一定比柏志明多,他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为了柏志明谋害我。”“……”纪凛难以反驳,的确,只要是有点眼力界儿的,都能看出虞大少绝对比柏志明出手阔绰,阿肯若是见钱眼开之辈,应该倒戈他们才对,“我觉得跟我们一块儿上山的人也不太可能,要不是你发现了炸药,他们都会死在那儿,不像知情的样子。”这么一减,剩下的人就不多了。虞度秋稍加思索,说:“这样吧,等录音传过去,徐队那边应该会联系缅甸警察扣押裴鸣,移交到国内,让他们把我的人一块儿扣了,带回去挨个审讯。假使那会儿穆浩情况稳定,你们也可以跟着走。”纪凛听着不对劲:“你不走吗?”虞度秋摇头:“我等警察找到了他再走。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回去,无论生死。”纪凛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闭嘴,默默盯着屏幕上才传输了三分之一的进度条,只盼它走快点儿,结束这漫长难熬的沉默。玻璃窗外,远处的天际线泛着一抹淡淡的亮白,曙光初现,这一夜终于要过去了。而有人却留在了无尽的黑暗中。如果当时他们没有下去救孕妇,结果会如何?或许等他们下山报了警,警察也会救出孕妇和穆浩。但如果只是如果,有些如果终究不可能发生。比如当时的他,不可能听柏朝的话……虞度秋脑中的弦蓦地一跳。进度条拖沓而缓慢地爬到了最后五分之一,眼看着即将抵达终点,突然,屏幕上的鼠标移动到了“取消”键上,只听咔哒一声脆响,进度条瞬间消失了。纪凛托着腮,愣了愣:“你干嘛?都快传完了。”虞度秋啪地合上笔记本,脸色紧绷:“这通电话是假的。”纪凛困惑:“假的?什么意思,我们亲眼看他打的电话啊。”“当时柏志明打完电话之后,柏朝说他不对劲。”虞度秋仔细回忆着,尽力忽略脑海中隐约的刺痛,“尽管柏朝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可他最了解柏志明,他的直觉应该是准的。”纪凛瞪着眼睛看他。不敢相信,虞度秋居然会相信别人的直觉。虞度秋翻过手表,重新播放了一遍录音,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直到录音结束,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这通电话是故意打给我们听的,柏志明得到了我们上山的通知,算好了时间,安排我们听到了这些内容。”“……什么?”“你还记得姜胜给’王后‘打的那通电话吗?”纪凛这几个月与他共患过无数次难,感情没增厚多少,默契倒是磨合得如胶似漆,经他一提醒,立刻就想明白了:当时姜胜在电话里差点说出某个人名,结果被“王后”严厉警告,说明对方团伙非常谨慎,时刻提防着电话被人监听。像柏志明那样堂而皇之地喊出老板大名,如数家珍一般报出一桩桩他们所犯下的案子,确实很不对劲。“可是,他故意让我们听到机密,有什么好处……”纪凛一边说,一边自个儿反应过来了,猛地刹住。虞度秋目光沉郁:“你想到了,是吗?”纪凛仿佛被雷劈中,整个人僵住了:“不可能,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全猜错了……”人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就会下意识地辩护,并且不断地补充证据来论证自己的观点,哪怕某些证据存在疑点,也会暂时忽略,挑选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往观点上贴金,让它看起来越来越“可靠”,最终铸成坚固的高墙,再也无法跳出固有思维。如果这时再来个人,拿出确凿不移的“证据”告诉他们:你们猜得没错!那几乎所有人都会自满得意地说:看吧,我就知道。没有人会再去质疑观点的正确性。现在想想,冯锦民的告诫多么正确——他们的定论下得太早,以至于产生了盲区,被敌人利用了这种渴望认可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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