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弹梭死自己
老旧的玻璃灯球在风中旋转,散射的光线里,张彭越微微偏头,烂漫的卷发缕动。
对面的运动服少年留着鼻血,温热的血ye滴答滴答,一滴滴在脚下溅开。
沉寂之中,灰风重重打了两个鼻息。
是你?
张彭越认出眼前的少年,正是他前几日丢弃在荒野里的小哑巴。
离开时,他踹在哑巴身上的那一脚可不轻。当时从车后视镜里望过去,倒在公路上的少年久久不能起身。
手中的枪支一晃,枪口朝天,拇指轻松抵住枪柄,在哑巴忐忑的视线中,张彭越将枪揣回兜里。
有事?
在这里撞见哑巴少年,张彭越以为这小子已经死了,挺意外的,是以他多了点耐心。
孔茶放下酸软的双手,点一点头。
大风正刮过,沉默扑打在少年低调不羁的黑皮夹克上。张彭越走出Yin影,站在孔茶的三步之外。
稳,很稳。
再次接触,孔茶对他的印象愈加清晰,她壮胆对上少年的眼睛,那双深黑外扩的眼瞳透出野狼似的孤凛。
瞧他这双握惯枪械的大手,筋骨微凸,实与有力。想起少年上次射杀一队暴徒的震撼场面,孔茶信心陪增,她要借刀杀人,她要死死抱住这条结实的大腿。
孔茶张口:啊噶啊噶
你张彭越绷紧后腮。
啊噶啊噶
张彭越唇角颤抖,我觉得。他忍了忍笑,你是想永久闭上嘴巴吗?
饶是孔茶自己也受不了这鸭子音,她本想说有人要害你,结果一出口全是难听绞耳的单音节。
害怕他不耐烦地离开,孔茶目光四移,找寻能划出痕迹的石子或是树枝。她捡起不远处的一块石子,蹲在少年脚边开始划字。
有人要害我?
手电筒的光束射在地面,张彭越视线扫过,额上青筋跳了两下,长腿一迈。
一双手牢牢扯住他的裤管。
眼看大腿就要飞了,情急之下孔茶赶紧抱住。张彭越一挣,她更用力抱住他的大腿,嘴里的音节含糊难听。
头顶的气息一冷。
孔茶抬头,恰好见少年冷眼低睨,他的手伸进裤口里。
在他伸手掏枪之前,孔茶动作更快,将之前靳书禹给她的消音手枪拿出来。
七点六三毫米的口径,装载反冲弹簧外壳,枪管银亮,枪柄以红木打造质感奢华。
明显不是哑巴能拥有之物。
最吸引张彭越注意的,还是枪面印刻的一行数字,那是属于军方的特殊标记。
略一沉思,张彭越拿出微型电脑:将你的话在上面输成文字。
用石子在地面一个一个划字实在太慢,也不易辨认,孔茶接过微型电脑,没想过隐瞒,准备将她的遭遇全盘托出。
从索吉被枪杀,黄发男将怀疑对象引向机枪少年,再到今晚与靳书禹的见面,孔茶一字一字打出她的猜测。
就这一句话?你就怀疑姓靳的害我?张彭越盯视着紧张的哑巴,我凭什么相信你?
比起相信,孔茶更需要他今晚能埋伏在她引诱何五儿的现场,在关键时刻射出一子弹,救下她的小命。
真诚的,孔茶将那把消音手枪递过去,表示她没有说谎。
拿过手枪轻轻一掂,只凭手感,张彭越确定匣内弹满,他垂着眼睫,沉默了好一会儿,道:
比起你说的,有个姓靳的要害我,我更怀疑你是诱饵,他们让你说出这番话,给你这只枪让你取得我的信任,引我走进陷阱里。
机枪少年的怀疑理所应当。
孔茶脊骨发寒,她太匆忙了,只顾着自己的猜测,没有设想过如何回应他的怀疑。
她继续打字,输出,表示这只Jing致非凡的手枪不是狂玛暴徒能拿出手的。
瞧着哑巴紧张兮兮的脸色,两弯浓睫之下发红的眼眶,张彭越都懒得搭理他。
这小子一看就是累赘,废物,身为活在黑chao时代的男人,他脆弱得像是一棵经不起风吹的小草,甚至强不过大部分女人。
一枪打死他,张彭越都嫌浪费子弹。
小哑巴眼巴巴望着他,靠近过来掀起一阵暖风。
很久之后,对这一幕莫名印象深刻的张彭越,恨不得时光倒溯穿越回来,一子弹梭死当时不开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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