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就是这种做派，循规蹈矩。虽然目的地是京郊极近的行宫，也要星天监提前拟好吉时，想早一分一秒出宫都不行

    “五殿下鸾驾到，接—驾—”

    大约是皇后担心帝姬年纪尚小，椒房宫的孙青跟着一块来了

    “行宫不比大内，一切从简。”顾玉安搭着甘露吩咐几句，踏进了这座庞然大物

    这是一处规格极高的皇家建筑，寻常人见了只能咂舌。重重楼宇掩着数不清的珍池奇石、明灯画栋，最外围的楼宇挂着宝蓝色额匾，刻了龙飞凤舞六字，「九州清宴行宫」

    顾玉安奉命来此，是来办正事的

    鸣鸾二年正月，湘德妃诞下五帝姬与六皇子。天不假年，这位史书里风头正劲的德妃，产下龙凤胎后不久后撒手人寰

    丢下了千辛万苦怀上的一对儿女，今上的帝陵也未完全修好。湘德妃棺椁于清晏行宫里停灵，直到数日前工部上奏帝陵竣工

    不过——这次迁入帝陵的不止早就去世的母妃，更有她与众不同的大姐姐，无人不知的奉剑长公主，顾玉帝

    这便很值得说道了。顾玉安行五，胞弟顾玉宁行末。今上子息艰难，长女顾玉帝一人承欢膝下多年，至二帝姬顾玉心诞世，已是七年后。七年的宫闱独宠，自然造就这位长帝姬的乖张。就如她奏请自封为公主，不以帝姬相称

    陛下多年未有男嗣，三帝姬顾玉永身体羸弱，六岁时病入膏肓，送入道观作了女冠。从此聚少离多，在她之后的四皇子还未啼哭便夭折了，名讳都未取得

    到了鸣鸾二年，她与顾玉宁在千盼万盼里降生，众人津津乐道吉象和君主对幼女的万千宠爱。可一晃十三载过去，宫阁里竟再无婴儿啼哭，她与顾玉宁仍是老小

    素手焚香，领着众人颂了数篇祭词，顾玉安三行叩拜礼。送灵队伍终于抬着两具棺椁，在天色还明朗时，浩浩荡荡出了行宫

    顾玉安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感慨，冷不防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清秀的少年正幽幽望着她

    认出来人，她一愣：“星天监不是说你与送葬犯冲么？”

    “阿姐……”他摇头，不以为意说：“我瞒了父皇，偷偷过来了。”

    顾玉安皱起眉，只说：“阿宁，哪有事是真能瞒得住父皇的，你快回去吧。”

    “母子一场，总该来送送母妃。”顾玉宁并不接话，点漆似的双目在月光下流出一点令人心疼的破碎

    “阿宁的孝心真令人感动。”可顾玉安只想打发他走，无心同他飙父慈子孝的戏：“大姐姐的空棺既然也见到了，再不回宫，宫门下钥，你如何自处？难不成要在行宫过夜？”

    顾玉宁哦了一声，垂下那双月明风清的眼：“原来阿姐就是这么想我的。”

    “什么这么想，我用脑子想……”顾玉安说的嘴皮发干，恰殿外传来甘露的敲门声：“主子，御汤已备好了。”

    “知道了。”顾玉安答了一声，回头时，顾玉宁已不见了

    这正是全篇最吸睛的地方，顾玉宁作为唯一的皇子，与恨不能把皇太女三字写脸上的长姐，明里斗暗里斗还没斗出结果，叱咤风云的顾玉帝在去泰山祭祀的路上，众目下遭雷劈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刑部的人报说现场确有一棵被惊雷劈至焦黑开叉的老松木，可再多，就没有了

    民间传的难听：奉剑长公主牝鸡司晨，老天看不过去，只是天怨难平，可不知会祸及手足否！

    本朝子息之艰，痛失爱女后还传出这等谣言，陛下自是大发雷霆，肃清朝野。宫规也愈加森严了

    至于这次一同迁入帝陵的长公主衣冠冢，于政治上是另一番说法了。顾玉安来送灵，这些弯弯绕绕自是清楚。不过她无心经济仕途，对这些事并不感冒，一味行轨道距，奉命行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