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上的白玉菩提,即便在室内,也有淡淡的光泽
段怀秋捏住纸鸢,不觉陷入到回忆中
大理南安王数年前有一私生子,因惧内,南安王将情人养在外室,本想儿子大一点就接进王府记入家谱,没想到不久后,南安王在春江鲫鱼宴上发生意外,卡呛鱼刺身亡
这个孩子的身份尴尬起来,最终由老王爷做主,送去邻国南疆
南疆与大理气候相似,信奉宗教却大大不同。大理尚佛,南疆崇拜神女,在一阵短暂的快乐时光后,他拜入圣教大长老周智门下,开始了风光却艰辛的生活
圣教内部倾轧,大长老门下也是。师姐姚润林以首徒之尊动辄打骂,师妹闫修玉目中无人,每每挑衅羞辱,他却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因为姚、闫二人是周智送走的女儿。周智自己就和师弟斗得你死我活,自然提防不听话的徒儿,提前为女儿们修理枝桠
十年忍耐,从六岁到十六岁,直到愚蠢的大师姐与质子潘岩搞在一起时,泄露了师父无法唤醒圣王蛊的秘密。他的机会来了
叮澪的铁链声打断回忆,他无声地靠近,用脚背抬起这身陷囹圄之人的下巴,激起一阵反抗的铁链声
他也不勉强,改为蹲下,平视这个铁链加身,仍算平静的女人
这个女人叫风禾,差点让他成了断袖
泽长老的许多细作,没一个比得上光明正大与师父决裂的蓝若。蓝若的心计、威望不必言说,他也顺水推舟宠信她,一副要给许以教主夫人之位的架势。她很聪明地散出新教主爱好男子的消息,虽是向师父表明清白,可未必没有被权力动摇后的试探
“风禾,”他念着她的名字,娃娃脸舒展开来:“为什么呢。”
蓝若把人弄进来,这人却整天只知侍弄树木,对泷冶的权势不卑不亢,对思邪的美色无动于衷。麻木可怜,卑如蝼蚁,在段怀秋自己都以为误打误撞进来一个普通人时,这个人居然在每日艰辛劳作后,用最简陋的工具给他扎了纸鸢
他几次将这个丑陋纸鸢丢弃,却又自己捡了回来
叁番四次的试探、离间,都没有破绽。直到最后这次,布局进入收尾,她也确实乖乖呆在狱里,守备极度松散也没想过逃跑。他终于确认,如果是她,就算是男子他也要将她留下
偏偏就在他终于信任她,终于能接受试一试的那一天
那么兴高采烈地奔赴,却只看到一室昏睡的狱卒,空荡荡的牢房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再坚持那么一会,继续骗下去,而要做无谓的牺牲
他想要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把她留在身边而已
铁链叮澪的声音,她动了动
恍惚中,赛雪欺霜的少年饮下最后一滴毒酒,苦闷地问:“殿下,为什么?”
她不答,少年转而变成眼下一颗泪痣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瞧她:“妹妹,为什么?”
面庞传来淡淡的痛感,段怀秋捏着她的脸逼近,星眸中寒光点点,“风禾,你看到了谁?”
她的神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就像苍白的纸晕开各色油墨。她见到了谁,是那个男人么,那个在他之前占有她的男人
“噗,段教主,”少女哈哈大笑,“你的功法很厉害。不过这些都是我最不愿见的人,见到这些人,我躲还来不及,怎么会说心里话呢?你想知道什么,不如自己亲自问我。”
段怀秋歪了歪头,放开了她
“你从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啊,这个啊……”她含糊地唔了一声
因为千株万毒蛊,不会一夕之间毒发。而是根据每人的功力深厚,在腕上长出红线,缓缓走向死亡
她对圣教无知寡识。他告诉她那么多的教内秘辛,未有欺瞒。偏偏在最后随口的毒名上,漏了馅
“随便猜的。”风禾笑了笑,“我觉得不对劲,随口猜的,反正猜错又不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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