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珩咳得手脚发软,浑身没了知觉,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他。
是何舒达吗?
祝珩心里动容,他怨恨德隆帝,对金吾卫也没有好感,只当他们是德隆帝的耳目,来监视他的,没想到程广被杀了后,何舒达没有丢下他。
“祝长安……”
祝珩心中一震,除了祝子熹以外,没人知道他的表字,但祝子熹都是唤他“阿珩”,从未这样喊过。
手脚还是麻的,他的意识清醒着,身体却不受控制,怎么也睁不开眼。
“祝长安,祝长安……”
唤了几声也不见祝珩睁开眼,燕暮寒心急如焚,毫不犹豫地扔了刀,弯腰抱起他。
塔木远远看到这一幕,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对北域的儿郎而言,刀就是第二条命,必须随身佩戴。
这源于北域流传的风俗,一个男人将佩刀送给别人,就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对方手上,代表对方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只可作出一次的郑重承诺。
将军向来刀不离身,可刚刚为了抱南秦那位皇子,他将刀给扔了。
扔了。
了。
“放肆!快放下殿下!”燕暮寒抱着祝珩走出五六米了,何舒达才反应过来,“燕暮寒,站住!”
祝珩刚恢复了点气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被人抱着:“燕暮寒?”
他听到短促的应答声,几乎贴在耳边,带着滚烫的热度。
何舒达率领一众护卫冲过来,燕暮寒头也没回,直接命令道:“拦住他们。”
穆尔坎看了眼他怀里的祝珩,心情复杂:“是。”
大军一拥而上,在燕暮寒和身后追来的护卫们中间隔出一道坚固的屏障,何舒达放声喊道:“周阔云!救驾!”
他做梦也想不到,燕暮寒敢正大光明地抱走祝珩。
四水城城门打开,周阔云领兵前来,与穆尔坎率领的北域将士对峙不下。
周阔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蛮贼,快放了殿下!”
穆尔坎:“赶紧投降,不然灭你全城!”
塔木蹭蹭蹭地跑过去,捡了燕暮寒的刀,又蹭蹭蹭地跑回来:“将军,刀。”
燕暮寒敷衍地应了声,看也没看他,专心盯着怀里的人,眼底满是心疼和气恼。
心疼这人吃了苦,气自己动作太慢,来的太晚。
塔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叹出声:“将军,他真好看。”
燕暮寒目光一凛,瞪过去:“不许看!”
这个人是他的。
他一个人的。
耳边是叽里咕噜的外邦话,祝珩惴惴不安,以为燕暮寒要对他痛下杀手,睁开眼后才发现,形式比他想的还要严峻。
他孤身一人在敌方阵营中,和自家将士们隔着泱泱大军,面前是杀人不眨眼的异族疯子。
祝珩心想,他大概命不久矣了。
“放我下来……”
祝珩眉心紧蹙,挣了下。
燕暮寒从善如流,将他放到地上。
塔木连忙将刀递过去,弯刀带着浓郁的血腥气,祝珩还记得他是怎样用这把刀割开程广的喉咙,心中惊骇,往后退了一步。
是要杀他了吗?
燕暮寒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狠狠地捻了捻指尖,指腹的伤口被蹭开,伸出细细密密的血丝,不是很痛,但扰人心烦。
他没有接弯刀,看了看自己被血弄脏的手,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粉色薄纱。
薄纱叠得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东西。
心狠手辣的少年将军竟然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祝珩神色古怪,正猜测是不是他心上人送的定情信物,就见燕暮寒伸手过来,用薄纱擦他脸的血。
祝珩想躲,被按住了肩膀,直到脸上的血擦干净了,燕暮寒才松开他。
你这样做,不怕送你薄纱的姑娘生气吗?
祝珩心情复杂:“燕暮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对方没有杀他的意思。
薄纱上沾了血,燕暮寒却不嫌脏污,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然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你,和我走。”
他的南秦话很生疏,字音模糊,勉强能辨认出是什么意思。
祝珩愣了两秒,不敢置信道:“你要我和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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