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公主走了,弘景帝也没有想继续议事的心情,遂说了改日再议,便让数位大臣退下了。
宫室里一片寂静,弘景帝坐在龙椅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十分复杂,有些失笑的忍俊不住,有些惆怅,甚至还有几分赧然。
李德全走上前来,在弘景帝手边放了一盏茶,便在边上站下了。
弘景帝端起茶盏,拂了拂上面的茶沫,啜了一口,才道:「倒是小瞧了他。」
这个他虽是没指名道姓,但李德全知道是指晋王。
是啊,谁也没想到晋王竟会能把这事给办成了。还办得这般让人无可挑剔,里子面子都给弘景帝挣足了。关键安庆公主不愧是出身皇家,可能是打着哪怕晋王是哄她,也要做成木已成舟,也可能是顺势而为的一种识趣。
这一场戏演罢,弘景帝的面子全了,安庆公主的面子也全了,顺道还给晋王表了功,真可谓是一举三得。
「竟然敢当着大长公主面前这般说朕,朕什么时候对他说过大长公主也是明事理的通达之人……还朕不忍心夺了她的宅子,真若是不忍心,会派了他去了……」
弘景帝一面喝茶,一面嫌弃道。看似口气颇为不悦,实则嘴角却是上翘的。
这话李德全可不好接,只能弯腰笑着道:「晋王殿下打小聪慧过人,这长大自然也是不差的。」
弘景帝点点头:「像德妃。」一样的通透,心思澄明。
提起德妃,弘景帝抚触在茶盖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时光在一瞬间飞速倒流。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捏着茶盖又拂了拂茶汤,才啜了一口。
一口之后,他搁下茶盏,站了起来:「好像又快到德妃的忌日了,忌一忌。」
「是。」
这句话每年弘景帝总会提起,每年李德全也会这么答着。
德妃去了多久了?也有二十多年了吧。能让陛下记上二十多年,也算是天大的福气了。
李德全莫名有一丝感慨,弓着腰跟在弘景帝的身后往外行去。
出了大殿的门,抬眼是一片辽阔无际。远处有绵延起伏的山脊,层层迭迭的飞檐翘角、黄色的琉璃瓦,其上点点金光,在此时都显得甚是微不足道的渺小。
普天之下,只有帝王能如此俯视这一切,以深沉而凝重的目光。
弘景帝站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
刚抬起脚,眼角余光就见惠王世子赵祚正从宫殿前的甬道上走来。似乎远远见到殿前伫立着一个明黄色龙袍的人,他脚步加快,来到丹陛石前,便顺着殿阶一路小跑而上。
他仰着头,脚步轻盈,面上带着诧异、惊喜、恭敬的神情。
从上往下,一览无遗。
「是惠王世子来了。」李德全凑趣地说了一句。
弘景帝只顿了一下,就抬步离开了,似乎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也似乎并为听见李德全所说的话。
李德全微哂,这惠王世子最近往宫里跑得也太勤了些,不怪陛下不想见他。
见殿前之人要离开,赵祚下意识就想叫,却又想起这里不得随意喧譁。
他跑了上来,气喘吁吁,想要见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难道皇祖父没有看见他?
安庆公主居然答应挪府了。
自打这事开始闹起来,就有无数人关注着。两边相持不下,一边是大长公主,一边是朝廷功臣。到底是皇权至上,还是不寒功臣的心,谁也不知道。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实则并不简单。
强行拆了公主府,是没有长幼尊卑,是有违lun常,是大不孝,历朝历代天子都是以孝治天下。可若是寒了功臣的心,那就是寒了无数官员与千千万万将士们的心,以后还有谁愿意为大干朝出生入死,肝脑涂地。
后来事情摊到晋王头上,私下里都在说晋王这次恐怕要遭了。事情无论成与不成,以后他都将止步于此。
可,能怪谁呢?若是怪就去怪圣上吧,没有圣上的默许,恐怕工部尚书也不敢将这差事分派给晋王。
说白了,圣上这是把晋王推出来背黑锅。
只是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晋王竟然把这事办成了。
不动一兵一卒,甚至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将事办成了。若不是安庆公主大张旗鼓去宫里哭了一场,谁也不知道这老太婆竟然变了心思。
至于为何会变了心思,谁也不知道,也许晋王知晓。总而言之,这件事让晋王在京中大出了一回风头。
就在外面因此事议论得沸沸扬扬之际,晋王又向工部那里告了假。
什么理由也没有。
工部那边却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说赵主事辛苦了,让他多休沐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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