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宏眼珠快速转动, 嘴唇颤抖,但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闭了闭眼睛,那意思分明不过:他要休息, 叫她滚。
纪绣年笑了笑:放心,不叫我滚,我也不会在这里多待的。
时至今日, 你还是认为自己是对的。可是很显然的,你错了,爸爸。你对我妈做错了,对我错了,对那些因为你的错误决策而影响生活的人错了。你犯了这么多错。
纪长宏恶狠狠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浑浊而狼狈,却在她平静的目光里想起他被破烂的菜叶砸到那一天。
那瞬间他的神情陷入恍惚,他自负聪明才智,可一想起那天,他是不是真做错了。
纪绣年朝他点了下头:医生说中风的病人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您安心在这里躺着,我不会再来打扰您了。
纪长宏的手指颤抖着,似乎想要攥紧床单,又似乎想要叫住她,可终于无能无力地,看着门关上。
出去后,纪绣年再次交代一次:我走了,这边就辛苦你了。
她走得毫无留恋。
医院离家里不远,这时正是傍晚,微风习习,十分舒服。
她走在春日树荫下,穿过这个城市。
快到家时抄了近路,从一座公园穿过,被人叫住:姑娘,能不能帮我捡个球啊?
叫住她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指了指落在树叶间隙中的羽毛球,举了举球拍,示意自己太矮了,够不到。
纪绣年试了试,也够不到:您稍等一下。
她找到公园管理处,叫了值班师傅,借了□□,终于把羽毛球取了下来。
没多久,一个白发大爷匆匆赶到,气喘吁吁:惠湘,对、对不住。
老太太嗔他一眼:都怪你,要不是你迟到了,怎么会这么麻烦别人!
老先生笑眯眯地哄着她:好,怪我怪我怪我。
纪绣年笑了笑,跟保安大叔道了声谢,往前走了几步,又听见身后传来的笑声,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
这两位的故事可长了,搬着□□的师傅说,年轻时恋爱分了手,各自成了家,前几年都没了老伴,不知怎么又遇到了。家里孩子都不同意他们二婚,他们也不恼,天天来着这打球呢。
纪绣年又往回看一眼。
夕阳落下来,照在那鬓边银发上,也落在眼角皱纹上。
可那笑容明亮热烈,像十几岁的少年人,见到心上人的热情。
她轻声说:真好。
穿过公园,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纪安扬等她回来后立刻从江家搬了回来,美其名曰摆脱舅舅的魔掌,抱怨着每天引体向上五十个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她站在玄关处换鞋,听见楼上吵闹的声音。
抬头一看,正好看见纪安扬跟另外一个少年下楼,见到她时明显顿了一下。
周响傻了眼。
他早就偷听父母讲话,有的事情差不多知道了七八分,现在可怎么办,第一次见面怎么称呼啊?
阿姨是不可能喊的。真尴尬。
难不成喊嫂子?
纪绣年也愣了下,过了几秒才朝安扬笑了笑:同学来家里玩啊。
嗯,刚上完吉他课回来,准备下棋
去吧,晚饭吃了吗?
吃了,在外面吃的。
那去玩吧。
纪绣年朝他身后的少年一点头,很体贴地,转身进了厨房。
她从冰箱里拿了面条,锅里倒了开水再放进去,纪安扬敲了敲门框。
有事吗?
他有话对您说。
纪安扬把周响往前一推:有话快说,别磨蹭。
纪绣年看着他,笑了笑:好了安扬,你先上楼去吧。
哦好,你快点啊,别耽误我妈吃饭。
知道了
等安扬走了,周响才开口:那个您
纪绣年温和地看着他:没事,你有话直说吧。
哦好,那什么,是我爸爸让我跟您说
嗯?
纪绣年愣住了。
周响语速飞快:他说他之前有次遇见您,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后来回来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有的事情跟您没关系,是他迁怒了。他让我替他说声抱歉。真是大人真是讨厌,死要面子就来折腾我
纪绣年花了点时间才消化完这一串信息:好的那麻烦你,跟你父亲说,我不在意的,也没往心上去。
周响抬起下巴笑:我就说嘛,嫂子肯定不会在意的。
纪绣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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