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远处的山头。
晋城是没有山的。
骆恺南回头,果不其然地望见了一座形状相似的山。
“……”
比起岳父岳母,亲爹亲妈似乎更难对付。
赵霞被挂了电话,坐立不安,门也不堵了,冲过来连声质问:“你男朋友去你爸那儿干嘛?你让他去的?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有脸带男人回来?存心气我们是不是?”
乔怀清趁机一个箭步跨到门口,撑开了大门。恰逢此时吴迪带着詹前锦从楼上下来,忙喊:“快快快!赶紧走了!”
“诶诶!来了!”
詹前锦抱着自己的书包,塞得满满当当,拉链都没来得及拉,慌慌张张的,走一路掉一路,吴迪跟在后头边捡边喊:
“弟弟!你的笔袋!”
“还有你的毕业证!”
“哎哟你这是打游戏呢还掉装备……”
赵霞听见了只言片语,立刻警惕地盯过来:“你拿毕业证干什么?你要去城里读高中?也不要爹妈了?”
詹前锦站住了,在她的疾言厉色下,条件反射地开始害怕了,支支吾吾地说:“哥他……他会供我读书的……不花你们的钱……”
赵霞:“我们不也供你读书吗?可你读得出吗?乡下学校都考不上,还想去城里读书?”
詹前锦的表情看起来要哭了:“我、我想试试……”
詹子延走过去揽住他:“没事的,哥会帮你,我们走吧。”
“嗯嗯!”詹前锦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瑟缩地躲在他身后,一起往门口走。
赵霞岂能容他们来去自由,当即拦到他们面前,用力推搡:“你想把你弟带去哪儿?他是咱们家唯一的香火了,你别祸害他!”
詹子延已经不是小时候孱弱的身体了,没被她推动,挡在詹前锦身前,平静地说:“妈,前锦不笨,也不贪玩,是你们的教育方式有问题,祸害他的不是我,而是你们。”
发火状态下的赵霞听不进任何劝导,他也知道多说无益,于是轻轻拨开她,给詹前锦腾出道来:“你先去车里。”
詹前锦个子小,闻言一猫腰,躲开了赵霞的拉扯,溜到了敞开的门口。
吴迪赶紧拉着他往坡下走,远离这个是非之
乔怀清依旧撑着门,喊:“詹老师,你也快来,没必要跟她理论。”
赵霞眼见自己拦不住他们,哗啦一下眼泪就涌了出来:“你真是有出息了,带这么多人来欺负妈,你今天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詹子延对上她歇斯底里的目光,既悲哀,也怜悯。
但他没有那么高尚的品德,去包容曾经不愿包容他的人。
他最后轻轻抱了赵霞一下。
这是他十四岁以来,他们母子间的第一个拥抱。
应当也是最后一个。
“妈,我离开家的时候……买的是单程票。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已经不想要我了。”
赵霞僵住,不知是因为这个拥抱,还是因为这句话。
詹子延没空再与她争执。
外边有朋友和家人在等他,骆恺南马上要来接他。
那张单程票带他逃离了过往,奔向前途未卜的未来,开启了一段漫长而孤独的流浪,时至今日,终于抵达了他想去的地方。
不可能回头的。
他出发前、出发后,想念过,不安过,痛苦过,但从未后悔过。
“我和前锦走了之后,你不要再给他生了,你年纪大了,很危险。”詹子延松开手,抚摸她灰白交杂的鬓发,“我还是很感激你让我出生,让我遇到现在身边的人。以后实在有困难,你可以联系我,避开爸,知道吗?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说完这些,他彻底放下手,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赵霞终于反应过来,追出来叫骂,想拦住他们,可詹子延走得很快,迅速钻进了车里,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她便没能追上。
后视镜中的妇女身影越来越小,詹子延双手紧紧交握,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
乔怀清递来纸巾:“没事吧,詹老师?我说难听点,为那种妈哭,不值得的。”
詹子延轻轻叹气:“我知道,可是在我的性向暴露之前,她也曾对我好过。给我做过我爱吃的菜,也给我买过新衣服。如果她哪天看开了,愿意接纳我,我也会把欠她的那份情回报给她。除此之外,不会给更多了。”
乔怀清沉默了会儿,叹气:“詹老师,我真的很佩服你,出生在烂泥里,心境却这么干净通透。”
詹子延用纸巾按了按眼尾:“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而做出的妥协罢了,换作你,应该能比我活得更潇洒,像刚才的情况……也就你能吵赢了。”
“因为我不要脸啊。”乔怀清笑了笑,低声说,“我不是生在烂泥里,我生来就是一堆烂泥,没救了,谁能比我更下贱更招人嫌?应付你父母那种人,小菜一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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