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则明忍不住去想,或许他就应该亲亲她的,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可他最终没有这样做,因为慎怡不喜欢。他只是非常自然又快速地走到了他们面前,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你好,我是纪则明,慎怡的……未婚夫。”张应怀握住了他,“我记得。”他想他应该不用再自我介绍,眼前的人也能记住他是谁了。无论他是陈厅身边的人,还是慎怡身旁的人。纪则明果然没有再问下去。他看向慎怡的同时牵住了她的手,“来找我?”慎怡有些漫不经心地回握住他。“嗯……吃晚饭。”张应怀看见那个男人有些喜出望外。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纪则明去找慎怡,她鲜少做主动的一方。吃惊的同时又感到开心,可很快,他又开始不确定,是不是有张应怀在这的原因。他悄悄问,“你这个朋友和我们一起吗?”慎怡直接看向张应怀,“你和我们一起吗?”虽然理解叔叔的劝告,但她兴致不高,和他同桌吃饭也不知道要聊什么。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寻求纪则明的陪伴和开导,不想这种无关的人在侧旁听。张应怀木讷着一张脸,面对她的问题沉默,过了几秒又笑了出来。他顶着纪则明火舌般的目光捏了一下慎怡的脸。“虽然我很想去,但是你的眼神好像不太想让我去。”慎怡几乎应激,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被他捏的那一边脸。她心想如果张应怀捏完没有说这番话,她很有可能会破口大骂他一句神经病。但他赤裸裸地把自己的小心思揭露,慎怡理亏,沉着漂亮的面孔送他上车。临走前他还要强调自己今天花了多少钱,慎怡心里烦躁,但对金主却不能表现出来,挤出笑容和他说拜拜。纪则明全程看在眼里。每一个环节都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拉开张应怀伸出的手腕,对方就已经缩回。他也没来得及摸摸慎怡被捏的脸,她就已经捂住。甚至她有些着急地要送这个男人走,纪则明也没来得及拉住她。他只能站在一堆尾气里问慎怡,“你的新朋友?”慎怡想说不是,想骂他就是个没有边界感的神经病,但她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还想让纪则明不要和他走太近,因为她不喜欢张应怀,但是也噎下去了。“吃饭吧。”慎怡闷闷不乐。她不能这么做的,她想。纪则明过两天又要出远门,慎怡很珍惜他在家的时间。每天晚上他们抱在一起睡,慎怡总是和他贴在一起,她问纪则明为什么不能是袋鼠,这样她就可以住进他的口袋里。他说,可我不想和你是亲子关系。慎怡愣愣地抬眼看他,两个人眼神一交汇,火苗就要烧起来。被子里不断地涌动着起伏的形状,像夜晚汹涌的波涛,一阵阵地拍打上岸,暧昧在漩涡里越卷越深,他们交织的情绪和欲望也统统被揽入深邃的海底。出发前纪则明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和他说。慎怡说了一大堆叮嘱,纪则明问她还有呢?“你还想听什么?”“嗯……”他想了想,忍了忍,“比如,我爱你?”慎怡亲了他一下。“我爱你。”她懒懒地说,“还有,一路顺风。”他终于心满意足,拖着行李箱离开。甚至关上房门的时候他也在打电话,客厅里回荡着小猫挽留的喵喵声,和他谈话时的冷淡的回应。慎怡真想留住这阵余韵,想把他的声音,他的体温,他的味道统统做成永远循环的家具,让她只要回到这间房子,就能感受到他存在的气息。她想自己的适应能力好差,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习惯呢。其实纪则明也总是回来,他只要有时间就会回来,哪怕只是为了看看慎怡,陪她睡几个小时,陪她吃一顿饭。慎怡嘴上说着没必要,不值得,其实心里总是感激他。纪则明说不是这样的。“其实是我更想你。”“好吧。”她答,“我不和你比。”这种事情其实输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想着我,我想着你就够了。他陆陆续续的离开,又频繁地回来,有时候会发脾气说干脆把一切丢给冯楷文算了,但最终还是会被现实催促,不情不愿地订购航班。
慎怡也会去机场送他,她笑他是小孩子,哪有说不想就不想的。纪则明说,“如果做小孩子可以留在你身边,那我愿意做小孩子。”“那你下辈子做我的猫,然后要很喜欢我。”纪则明说好的时候,机场开始播报,他匆匆忙忙地离开,慎怡站在原地朝他挥手。她想,这一整天都只有挥手这个动作让她感觉自己真的见过他。七月中旬,季节性阵雨频繁地降下。慎怡在家,纪则明在酒店,两个人用手机视频,给小猫过两岁的生日。“宝宝生日快乐。”她买了一个小蛋糕,nai油的部分改成了用猫条做原料,nai黄包一闻到闻到就要扑上去,慎怡紧紧地拉住它,要它吹蜡烛。火光在熄灭灯光的客厅里蹭得很高,纪则明在小小的屏幕里静静地凝望她柔美的脸庞。她在和小猫唱歌,在和小猫斗智斗勇,他却看不见别的,只看得见她。最后是小猫叛逆的一爪拍到了蛋糕上,慎怡尖叫着把它抱走,不小心把桌子上立着的手机碰到,发出啪的一声的同时,他那边的画面变成了黑色。“慎怡?”“——你太过分了!妈妈还没拍照呢!”“慎怡。”“坏孩子!你太让妈妈伤心了!”兵荒马乱的场景,他却很想看看。慎怡过了很久才想起手机的事情,她以为纪则明早挂了,不曾想他还在等待。他应该是喝了酒,单手撑着脑袋坐着,眼神深邃却静谧,在她遗忘的时间里无声地静守着。慎怡突然有些心酸。她说,“如果你在的话,它肯定就不会那么不听话了……我也不用这么手忙脚乱。”八月,盛夏的闷热并没有让忙碌的生活停歇。她爸妈给她买的房子装修进行到了最复杂最累人的部分,慎怡每天跑上跑下,有时候连和陈樱子见面的时间都没有。纪则明却难得留在家里。月城政府开始加大对文化的弘扬力度,他们茶馆被划入宣传范围,甚至连他爷爷都被挖出来接受采访,听说后面还会有纪录片的拍摄。而他创业的事情也被拍摄组采纳,问他要详细过程,纪则明却拒绝了,理由是不必用这种噱头哗众取宠。倒是冯楷文咬牙切齿,说如果要拍这个的话他就有入镜的机会了,质问纪则明装什么清高。慎怡说:“你应该谢谢他,镜头会把人的脸拍得很扭曲,你真想自己的丑图出现在高清视频网站吗?”他这才偃旗息鼓。九月,白昼越来越长,漫长的时间里夏季平等地炙烤着每一个人。慎怡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航班划过天际后留下的长长的痕迹,纪则明恋恋不舍的眼神和空落落的家,让她想长久地停留在这里。这个月有一个大日子,是他们的纪念日。今年是第四年了。去年慎怡还在纠结自己会不会和纪则明结婚的事情,今年所有的问题好像都已经放上了铁轨,火车即将鸣笛,稳妥地开过来,将一切踌躇碾碎。她不是觉得后悔,她只是慢慢地变得没有信心。她频繁地质疑自己,反复地想象未来,可是两个人的事情无法由一个人得出答案。纪念日当天,纪则明晚上九点才赶回来,这是他们过得最没有仪式感的一次,但慎怡却觉得能够见到他已经很不容易。她收到很漂亮的花,很贵重的礼物,都是她喜欢的,她却没有愿望被满足的感觉。当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却生出恍惚隔世的感觉,慎怡发现原来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聊过睡前话题了,平常的电话和信息也因为各种原因而变得简短。不是纪则明无法及时回复,就是慎怡累到懒得发。最近他妈妈和她提起婚纱的事情,说女人这辈子几乎都只结一次婚,肯定要选最喜欢的。还给她找了私人定制,说工期长,要趁早决定好。慎怡却看得出,她是焦虑了,有些赶鸭子上架。纪则明这么忙,他们才订婚就聚少离多,再加上他们家这种不讨喜的情况,他父母害怕慎怡悔婚。慎怡学着她话里有话的样子,拐弯抹角地告诉她不会的。他们之间,除非是有一方不爱了,否则根本没办法分开。纪则明说对。他说,“可我根本不会不爱你。慎怡,是我离不开你。”她心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她根本不愿意忍受这长久的孤单和寂寥。“最快十一月,”他的声音哑哑的,“一切都快结束了,以后就不用再像这段时间一样总是分开。”“慎怡,我想和你过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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