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忍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之一便是:王因为他无能的小毛病而关注他,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Jing力。
所以他从不暴露自己的伤口,永远掩藏自己的虚弱和疼痛,将心魔与身体的缺陷埋得极深极深,就连很可能失败的晋级也要躲起来尝试,希望死掉的时候亦无人知晓——最好像飞灰一样不留痕迹。
他恐惧一切的暴露会让自己的价值在王的眼中贬损。
他恐惧所有可能的轻蔑、厌恶、疏远乃至同情。
他恐惧这样的恐惧也许会让王失望。
……而这样怯懦可鄙的他,却依旧长久地祈求自己有资格站在离王最近的位置,就像不虔的信徒妄想蒙恩得救。
他也确实未能得救,因为在摇摇欲坠的无望中,他竟试图独占神——以最贪婪无耻的方式。
他甚至无法辩称此为失足错念之举,因他是清醒着行不义,忏悔着绝救赎。
从此罪无可赦。
所以,这具自我厌弃的躯体在潜意识的作用下异常抗拒聂云山渡来的妖力,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妖王并非第一次察觉到这种抗拒,但这抗拒背后的含义还是让他再一次沉了脸。
所幸,他已有所准备。
***
对于大多由兽类蜕变而成的妖族来说,尽管他们已经在漫长的修行中习得了人族的道德礼仪,但总有些刻在骨子里的野性本能挥之不去。
比如,强悍的猎食者热衷于公开宣告所有物的归属,并通过霸道的标记而非胆小的隐藏来慑退所有觊觎之人。
因此,当妖王决定将叛徒带到妖宴上占有时,无人感到稀奇,只是暗暗咋舌于聂忍的好命:作为叛乱主犯,亦是害王上魔化的罪魁祸首,怎竟未被严刑处决,反倒叫王上看中,瞧这样子……好似还要收作私奴?
然而,若是有谁因着王表现出的过分仁慈而蠢蠢欲动,那么当他们听到对聂忍的宣判后,都无一例外地偃旗息鼓。
聂忍被判作“人具”。
如果说做“侍妾”已让稍有些脸面的妖族屈辱不已,“yIn奴”较之“侍妾”还要低贱万分,“畜ji”更是人人避之不及、只有乞丐和家牲愿意用来发泄;那么“人具”则比上述全部都更加地位低下,是被否定了灵智的器具、褫夺了妖权的物品。
称之为“人具”,是一种明晃晃的警告,是施加于名号上的黥刑:千辛开了灵智,万苦修得人身,又如何?若是贪狂失德、犯下重罪,那么一应权势威名乃至尊严隐私都将化为乌有,最终只能沦为供他人随意摆弄的一样物件儿,无法反抗,无权拒绝。
上溯百年,在前任妖王的残暴治下,有不知多少大小妖族受判为人具,以至于相关制品曾一度盛行:喷壶、花瓶、凳椅、夜壶……如是种种,不胜枚举。
因着人具每每出现皆是通过了律法的批准,yIn虐起来无需承担任何责任,所以往往使用年限极短,下场也颇为凄惨不堪。直到聂云山即位后严格收束了这一刑判,人具才渐渐在妖界销声匿迹。
只是如今,当叛徒没有被处死,而是落得堕为人具的下场,无人敢认为这是幸运。
——不仅不再是荣耀等身的王族亲卫、最受信任的君侧近臣,而且为妖为人的身份也永遭销毁,最后连姓名都很有可能无法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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