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就送过去了……
完蛋!
君豪却回道:“都送完回来了,也不见有什么不妥。”
“我回来看看他。”
眼看洛辞越急得想走,闻雪舟扯住他,说:“看下去。”
看着闻雪舟这么认真,洛辞越心中有些急,他担心沛愉归位,回了天界,早已不是那家道中落的倒霉庶女,怕她会伤害这个自己渡劫时的最大污点。
洛辞越心中一直对闻雪舟有怀疑,他反问道:“后面无非就是沛愉烧了萧家,然后时琉流浪了两年遇上了我,沛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多年才回天界而已,然后加一个她回天界后,在这里留下的眼泪被鬼棘始株利用了。”
闻雪舟冷静道:“要是这么简单,能出这般灭顶之灾?”
“雪舟说得没错,现在才看到哪到哪,都还没看到鬼棘是怎么起的,而且沛愉没渡成,她的泪也只是仙人泪,神泪又是哪来的?”萧清霖也帮腔道,这活是天帝派的,他自己也得交差。
“沛愉……”洛辞越有点犹豫,沛愉烧了萧家,她是死在大火之中同归于尽还是怎么回事导致中间十多年发生的事。
也算是把洛辞越劝住了,他们三个继续看着,沛愉只将萧时琉养到三岁,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注定,沛愉曾是萧清霖的神官,萧家要给孩子结契的时候,沛愉说不如去远一些,结给素问上神。萧家很尊重沛愉的想法,但沛愉不仅不爱他爹,也不爱萧时琉,她向来性子温柔,稚子无辜,在萧时琉面前勉强保持着理智和清醒。
而火也不是沛愉放的。
是萧时琉三岁那年,有一个衣锦还乡的八品小官,是沛愉那年将首饰当了给他做盘缠的书生,可是那书生也早已在京中娶妻生子,回来也不是为了娶沛愉,但沛愉的脸是她的缺点,是她的错误,她错在长得那么美丽,美得倾国倾城,美得惊心动魄……
沛愉本无错,她错的便是带着自己这张脸来渡劫。
就在那年,书生衣锦还乡,他爱他京中的妻子,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为他Cao持打点事务数年,可是妻子远不及本是仙女的沛愉美丽动人,书生也不忍听闻沛愉近况,是自己负了沛愉,哪来的脸面再出现在沛愉面前呢?
但沛愉的美丽,是她的枷锁。
书生对沛愉依旧念念不忘,萧家宅子之中种满了白姜花,花香浸透了整条大街,随着风动飘入了他的鼻腔,他已然忘记京中Cao劳的妻子,只记得有情有义美如月光一般的沛愉,当一抹曾经供自己独享的明月落入牢笼之中,而自己在牢笼外束手无策。
所以,他想重新得到沛愉。
将月光,从牢笼之中解脱。
那不过是他的想法。
萧家并不是牢笼,萧家对沛愉十分好,只是沛愉不快乐罢了。
明明可以将这种生活维持很久很久,至少能维持到现在。
那日,三岁的萧时琉追逐着一只蝴蝶,见到了一个好看的大哥哥,他便追着大哥哥跑了一路……那日难得的是,没有人出来寻小少爷,萧时琉回家时,谁都不在了,满园白姜花都被火苗烧毁。
他温柔美丽的娘亲不见了,他爹爹和祖父也不见了,连一丝白姜花的香味都没有留下,只有一片焦黑废墟,刺鼻的焦味,和数不尽的焦尸,萧时琉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跟着一个好看的大哥哥跑了,突然就找不到了,回家时,家就没了。
而沛愉从一个温暖却不喜欢的家,被掳到了一个真正的牢笼。
其实当时的沛愉已经不爱这个年少时的穷书生了,但他重新出现,并不是什么故人叙旧,而是一场杀人放火,夺妻灭门的惨案。
那滴仇泪,便是萧家不甘被大火灭门,沛愉为萧家流的。
她就如一只美丽的金丝雀,被圈养在一座又一座的宅子里,是员外家的儿媳,也是小官养的外室,这十多年来,沛愉已不是自己,是一件被好好收藏的物品。
将这个Yin郁的劫难结束的不是什么鬼棘,而是沛愉的郁郁而终……
沛愉在人间郁郁而终后,回了天界,这个劫没渡成,她当年留在萧家的眼泪和萧家大火之中死去的冤魂滋生出了鬼棘,这过程之中,不知何时有一点点属于神明的法力,所以加上沛愉的眼泪成了鬼棘始株。
那点神明的法力是谁留下,什么时候留下的,完全看不出来,萧清霖看罢,心情不好,他与沛愉的关系好,虽然知道沛愉渡劫没成功,才知道她有这般遭遇,心中不忍。
洛辞越继续驱着符,要看清那点属于神的法力是哪儿来的,闻雪舟道:“三岁的时琉追的是你吧?”
洛辞越哪能认不出自己的背影,十多年前的事他还是有印象的,当时应该是有神仙坠魔的迹象,他来自己的属地看看,没发现有什么情况便回了天界。
只是没想到,那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你意思是,这里是我的属地,我给他们留的法力?”洛辞越反问他,像极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像是觉得闻雪舟有点要将锅甩他身上。
闻雪舟道:“我可没这么说。”
“就在这……”洛辞越将时间再倒退了几十年,终于看到了。
只见是还年轻时的萧员外,那是一滴金光闪闪的神之血,虽然那滴血已经干涸,静静在瓷盒之中,却不能看出是一滴神明的血,是萧员外的一件无价宝,他将那滴神之血藏起来,成了自己家的传家宝……
一滴神之血,加上沛愉嫁过去五年之中流的仙人泪,还有灭门大火时的那滴仇泪,加起来便滋生出了鬼棘。
洛辞越道:“看完了,你们去交差,我回百闻宫,别拦我。”
“真是疼爱徒弟。”闻雪舟淡淡道,话里话外不乏嘲讽的意味。
萧清霖打圆场道:“行行行,不就拦你一下吗?需要发这么大脾气吗?”
听到这话,洛辞越又想起来,他们只能听到自己和君豪通灵时说的话,不知道君豪的回答,为什么闻雪舟要拦他离开,要自己看完整件事再走?
除非是闻雪舟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知道不是沛愉放火,可洛辞越那时也不关心火是谁放的,现在的结局便是这样,谁都改不不了,他想的只是担心沛愉会伤害这个自己的污点。
“哥?行行行,我去看看吗?”萧清霖接到萧清骋的通灵,回了几句,然后对他们道,“我哥找我帮忙拿东西,你回你百闻宫看看我儿子,雪舟去复命。”
“散了。”说完,闻雪舟就腾云走了,跑得比谁都快。
萧清霖对着他背影道:“和我干活是什么苦差吗?怎么跑这么快?”
洛辞越也道:“散了散了,回去再说。”说罢也腾云回去了。
萧清霖只好也告别道:“再见。”
洛辞越回百闻宫时,君豪还在忙着,一进门便看到萧时琉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君豪写完的公文,他正准备帮忙拿去别处,见师尊回来,他笑着打招呼:“师尊好。”
果然是不见有任何奇怪,他本以为至少会想起娘亲的事,不是感到迷惑也会感到伤心,可是现在完全是没事人的模样。
洛辞越装作无事一般问道:“去给润灵上仙送过礼了吗?”
“送完了,说是在忙,我交给了润灵上仙的神官便走了。”萧时琉答道。
还好,没见到沛愉。洛辞越只想过了这阵子鬼棘的事之后再跟他说,沛愉和他的关系是改不了的,只是担心这傻孩子怎么和沛愉相处罢了。
要是鬼棘这事继续往下查,让天界都知道萧时琉是沛愉渡劫时生的孩子,萧时琉该怎么面对呢?
“符画完了没?送完公文,继续回来画。”洛辞越稍微暗暗松一口气,一脸正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萧时琉点点头,捧着托盘,准备出门送公文,等了许久,他都没回来,洛辞越有些担心,看了一下轮值,今日是沛愉施风布云,应该这时辰是在忙着,萧时琉应该是碰不上沛愉的,他多留了一个心眼问君豪,那些公文是送去哪儿的。
可是君豪的回答却是天文阁!
天文阁便是掌管人间天气轮值的场所,而今日轮值施风布云的是——沛愉。
刚刚送礼的时候没打照面,现在送公文过去,肯定会打照面的!
“你呀你呀,明知道他要画符,派他送什么公文啊!”洛辞越突然急起来,君豪满脸不解,平常最多使唤萧时琉跑腿的不都是仙尊您老人家吗?
洛辞越皱着眉头,直接化烟过去了,在天界之中化烟跑路多少也会消耗点修为,如果不是急事,很少会急得化烟走的,通常是腾云代步,或是也有修士飞升的神仙喜欢御剑。
君豪留在文件堆里不解,觉得洛辞越奇奇怪怪的,还是前阵子养伤不能跑不能跳的时候好些,起码不会这般闹腾。
君豪留在文件堆里不解,觉得洛辞越奇奇怪怪的,还是前阵子养伤不能跑不能跳的时候好些,起码不会这般闹腾。
洛辞越化烟赶去天文阁前,只见这边热闹得很,不像平常安安静静工作的样子,他随手扯住一位神官问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心中知道肯定是萧时琉过来见到娘的事,那神官答道,说是天帝要召润灵上仙去殿里问话,刚刚正忙着,润灵上仙一走,天文阁便忙得不可开交。
稍微一想,天帝召沛愉过去肯定是闻雪舟复完命了,洛辞越多嘴问一句,他徒弟来送公文,可送到了吗?
可那神官突然便激动起来:“百闻仙尊可别提了,您那徒弟一见到润灵上仙便上前冒犯,闯了进内阁屏风后,自个儿哭着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去,这些公文也没交接好,我们忙得很呢。”
“他见到沛愉了?”
那神官又摇摇头:“那孩子端着公文的时候还好,一听润灵上仙开口,他就闯入屏风后,被赶了出去后就大哭大闹,像八辈子没见过美人似的。”
洛辞越一听,眉头紧蹙:“你懂什么?他跑哪去了?”
那神官指了指一个方向,说是往那边跑了,洛辞越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一个半大孩子,傻得很,他又不懂沛愉发生什么事,三岁就离开亲人,流浪两年,很多事开窍都会晚些。
心中是担心他的,平常嘴上总是嫌弃,但他就这么一个徒弟,说是不疼也假,好歹也有感情,养了十年,哪怕是养猫养狗也会有点感情。
沿着这条路,洛辞越寻了许久,连天都黑了,他掌心凝了一抹光,继续寻着,心中越发不安,他真的担心萧时琉,明明可以通灵问他在哪,却没这么做,又寻了一会,开始下起雨了,洛辞越召出一把伞,掌心凝着一抹光,在一处偏僻的花丛之中看到自家徒弟。
萧时琉像是一只被雨淋shi毛发的小猫,蜷缩在花丛之中,他全身被雨浇得shi透,脸上也是沾满了雨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如同十年前那场暴雨,在雨中找到自己的总是师尊。
洛辞越带着光,为他撑起伞,温声道:“回家吧。”
“师尊……”
“嗯。”他温声应道。
萧时琉本来无声哭着,哭到了现在,直到洛辞越出现,他放声哭了出来……“师尊,我见到我娘了,可是我娘不认我……”
“回家吧。”
“我扭伤脚了,想等脚好点之后再动,抱歉,我是不是很笨?”
他的强项便是无声哭泣,哭的时候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若是哭出声来便是十分伤心。
萧时琉还是继续哭着,想尽量将哭声忍下去,洛辞越又道:“下雨,冷不冷?”
他点点头,shi漉漉的眼睛看着师尊,看着他将伞塞到自己手上,蹲下身子,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萧时琉拿着伞,伏在洛辞越背上,已经收住了哭声。
洛辞越道:“傻子,下雨都不知道跑回家。”
“抱歉。”
“君豪,熬点姜汤,备一瓶跌打酒。”洛辞越通灵道。
萧时琉伏在他背上,一手打伞,一手紧紧抱着他,低头小声道:“给师尊添麻烦了……”
洛辞越想哄他,可拉不下面子,正正经经道:“那就别哭了,不然别人又以为我虐待徒弟。”
“师尊最好了,只要师尊别不要我,我永远都要烦着师尊。”
和神的生命比起来,仙人和修士的生命都太短了,也许很多修士还未修到金丹就寿元已尽死了,或是刚刚飞升为仙,就天人五衰,也许他的生命是明天,又或是后天,生了些什么急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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