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娘子 - 第006章 甜mi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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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昇跟那沈家二郎一样,都是隔壁齐老二的学生,是打小就在齐老二所在的私塾念书的。其实这左右街坊邻居的孩子,大多都是齐老二的学生,但是齐老二最喜欢的就是阿昇跟沈家二郎沈彦清。她记得齐老二活着的时候说过,他半辈子所教的学生中,怕是将来就数阿昇跟彦清最有出息。

    沈彦清是富户家的儿子,而阿昇只出身市井小民之家,说实话,当听到齐老二那样说的时候,她十分自豪。要说当初,锦绣那丫头更是喜欢黏着阿昇的,都是出身市井之家的孩子,又是左右邻居,自当走得近些。而阿昇,待锦绣丫头比待自己亲妹小花还好,虽然阿昇嘴上没说,可是她瞧得出来。

    真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得想着法子弄来,宠得不得了。

    那个时候,她就晓得,自己家的阿昇,这辈子,怕是就只认定锦绣丫头做媳妇儿了。旁人家的闺女,就算再美再好,他也是不会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后来沈老爷子跟齐老二做主,将锦绣许配给了沈彦清,原性子爽朗的阿昇,生一场大病后,整个人性情就大变了。成了如今这样,沉默寡言,见了谁脸上再没个笑意,只将什么都藏在心底,心思日渐深沉起来,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猜不透儿子心思。

    曾经爽朗豪迈的少年,变成如今这般,也只有她这个做娘的晓得他心中苦楚。

    锦绣嫁了之后,他也不在乎什么功名,那些花着好些银钱买的书本,都被他藏起来了。

    他自己也不愿意呆在这安阳县,常常出远门去,一走就是数月。每次回家来,都会带银子回来,然后在家歇个几日,就又走了。他不说,自己问了也无用,只能就这样由着他去。可已经三四年过去了,就算他再念着锦绣,可锦绣到底已经是沈彦清的媳妇儿。

    不但两人结为夫妻已有数载,就是连孩子都有了,如今沈彦清又秋闱高中,想必小夫妻两个感情会越来越好。自己自当是希望锦绣过得好,可也希望自己儿子能够早日忘记锦绣,寻个媳妇儿,安安稳稳过日子。这不,一大早才瞧见阿昇回家来,就连忙托了西街的甄媒婆去了叶家。

    原想着,这回不管使了什么法子,哪怕是哭闹上吊,都得逼着阿昇娶个媳妇儿回家来。可谁又想得到,这节骨眼上,锦绣与那沈彦清和离回娘家来了。

    想到这里,赵大娘觉得瞒着也不是法子,便将齐锦绣的事情跟她擅自做主请媒婆去叶家的事情都说了。

    赵昇才在院子里头打了凉水洗脸,骤然听得母亲说锦绣回来了,整个人都懵住了。似乎只是瞬间,曾经那些甜蜜美好的记忆,一下子便全都涌了上来,叫他有些招架不住。那雪白娇俏的小脸儿,那脸上明媚阳光的笑意,还有那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欢笑声……

    曾经有那样一个女孩子,让他喜欢到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他宠她宠到不论她要什么她提出什么荒唐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他原以为,这一辈子,他都有这个福气肆无忌惮地去宠着她惯着她,竭尽全力去给她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甚至为了她,他愿意花些心思念书,只为考试考个好名次,虽然他根本不喜欢念书。

    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女孩子嫁人了,新郎官却不是他。

    他刻意将那些美好的回忆封存,甚至选择离开家乡,就是怕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冲动做出什么不仁不义的事情来。依着他以前的脾性,若不是顾及着怕毁了她一辈子,若不是怕自己家人会受得牵连,他真动过闯进沈家拐走她的心思。

    那时候忍住了冲动,自那往后,不论遇着什么事情,他也都忍得住。

    此番听得此事,虽则心内早已翻江倒海汹涌澎湃,面上却依旧毫无表情。

    将shi透了的布巾拧干,搭在肩膀上,微微垂着眼眸,只淡声道:“娘,吃饭吧。”说罢,便兀自转身朝堂屋去。

    赵大娘见儿子想得开了,倒是有些开心,笑着说:“阿昇,那你的意思,是答应娘娶绒绒为妻?”

    小叔子回来之后,姚氏避嫌,只端了饭菜带着儿子去了内间吃饭。此刻饭桌上,就只有母子兄妹三人,赵小花只埋头扒饭不说话,偶尔抬眸悄悄打量她哥。

    赵昇埋头狠狠划拉两口饭,默了片刻,才冷静道:“我不会娶叶绒绒……”

    &nbssp;“可是娘已经托了甄媒婆去叶家替你说亲了,若是你不答应,这乡里乡亲的,往后叫娘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赵大娘明显有些生气,也急躁起来,“阿昇,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是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娃了。总不能为着锦绣,这一辈子都不成亲吧?还是说,此番见锦绣回来了,你又动了什么心思?”

    见儿子只顾埋头吃饭不言语,赵大娘重重呼出一口气儿,严肃道:“娘就不明白,这绒绒哪里不好?她打小就喜欢你,见你一日未娶妻,她就一日不死心。如今都十八了,还没有定下人家来,你以为她真嫁不出去?去叶家向她提亲的人可多得是,比你好的也多得是!阿昇,你咋能这么没有良心!”

    “娘,您说就说,别动气啊。”赵小花见母亲真就气得浑身抖起来,连忙放下碗筷来,缓缓拍抚着母亲后背,劝道,“娘,二哥要是愿意娶绒绒姐的话,早在锦绣姐嫁去沈家的时候他就娶了。这都三四年过去了,二哥也没有那个意思,我想二哥有他自己的想法。再说,娶妻生子,这都一辈子的事情,若是二哥勉为其难娶了绒绒姐,将来受委屈的也是绒绒姐,并不一定是为着她好。”

    赵大娘叹息道:“绒绒那么懂事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娘就不明白了,你为何就是瞧不上?”

    赵昇大口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抬眸望着自己母亲,起身道:“娘,我出去一趟。”说罢,望了自己妹妹小花一眼,然后只大步离去。

    赵大娘知道儿子这是要去哪里,也晓得再多说无用,只对闺女道:“吃饭吧……”

    锦荣烧了满满两大锅开水,之后,齐锦绣又吩咐小荷将她陪嫁的那两只红漆圆木桶寻来,将烧好的开水兑了凉水,让锦荣自己去他屋子洗澡去,齐锦绣则帮着妹妹锦华洗身子。小荷寻了正合季的干净漂亮小衣裳来,递给齐锦绣道:“这是nainai之前闲着的时候替锦荣少爷跟锦华小姐做的,原还想着寻个机会将这衣裳送出来给少爷跟小姐呢,却没有想到……”

    后面的话小荷没再继续说,只撇了撇嘴,低了脑袋,明显又开始抱不平了。

    齐锦绣笑着望了小荷一眼,吩咐说:“咱们锦华害羞,人多了她不愿意脱衣裳,小荷,你先去厨房看着做几样清淡些的菜,一会儿锦荣锦华洗完澡了,咱们就一块儿吃饭。”说完,伸手接过小荷手上的衣裳,细细瞧着,不由赞道,“真是好Jing细的活计。”

    小荷笑了起来,十分得意道:“nainai,您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您的绣活,可是一顶一好的,您之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都是跟着您的母亲齐二太太学的。要说您母亲齐二太太的绣活,那是整个安阳县内都数一数二的,提起绣工,谁不晓得齐家二太太啊。”

    见小荷这丫头又唠叨起来,齐锦绣道:“别耍嘴皮子了,快去烧饭吧,瞧咱们锦华小姐都饿成什么样了。”见小荷要走,又嘱咐道,“记得做清淡些。”

    “知道啦。”小荷开心,得了吩咐就跑了。

    待得小荷离开后,齐锦绣抱起坐在一边的锦华来,一边轻柔地脱她衣裳一边问:“锦华,以前姐姐没有给你跟锦荣捎衣裳回来吗?你这衣裳是谁的?这又肥又大的,也不该是你这样年纪的孩子穿的啊。你告诉姐姐,是不是有人抢了你的东西。”

    锦华跟姐姐已经亲了很多,光着小身子蹲在热水里,小手却紧紧拉住姐姐的手。

    “被三婶拿走了。”锦华皱巴着小脸,噘着嘴十分委屈地说,“三婶说,用她的一件大衣裳换我跟哥哥的三件小衣裳,还是她吃亏了。可是姐姐,我喜欢你给我做的漂亮衣裳,我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就被三婶拿走了。哥哥跟她闹,他们还打哥哥呢,我们害怕……”

    齐锦绣用手捧了热水泼在妹妹身子上,散了她的发辫,又寻了香胰子来,好生给妹妹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又承诺说:“姐姐知道了,姐姐答应你,以后锦华跟哥哥的每一件衣裳,都会又崭新又漂亮。还有,下次三婶再来,锦华也别害怕,有姐姐在,她不敢抢你东西。”

    锦华很开心,已经洗得干净的小脸又白又嫩,只乖巧听话的任由姐姐替她擦身子穿衣裳。

    除了哥哥,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呢,可是哥哥待自己的好跟姐姐待自己的好是不一样的,在心中比较了一下,锦华觉得,有哥哥姐姐真好。

    姐妹俩又私下说了些体己话,齐锦绣安抚好妹妹,正解了衣裳给闺女甜宝喂nai,就听外头锦华明显开心地喊道:“赵二哥,你回来了?”

    锦荣话音才落,紧接着齐锦绣便听见外头响起一道低沉悦耳又富有磁性的男音,男人声音虽则冷,但是明显对锦荣说话的语气是极好的,而且似乎锦荣也十分喜欢这个男人。齐锦绣好奇的同时,也本能有些羞涩害怕起来,望了望怀中吃得正香的甜宝,齐锦绣对妹妹锦华道:“锦华,你也出去瞧瞧,看谁来了。”

    锦华早激动起来,听姐姐这么说,她连连乖巧点头。

    “是隔壁赵二哥哥,赵二哥哥回家来了,我要去找他。”说罢,锦华则晃着小身子,踉踉跄跄往外面晃去,边小跑着边喊道,“赵二哥哥,我姐姐回家来了。”

    赵昇已经站在了堂屋,腰杆立得笔直,听见小锦华的叫唤声,赵昇冷俊的面上渐渐浮现笑意。

    待得锦华跑近了,赵昇弯腰将小丫头抱起来,黑眸上下打量一番,这才道:“锦华今天穿得真漂亮,告诉二哥,这衣裳是谁给你做的?”

    “是姐姐给我做的。”锦华小短手紧紧搂住赵昇脖子,开心得咧嘴笑道,“阿昇哥哥,我姐姐说,以后每天都给我漂亮衣裳穿,三婶再来欺负我跟哥哥,我也不怕了,因为姐姐会保护我。阿昇哥哥,姐姐不走了,她永远跟我和哥哥在一起。”

    赵昇面上依旧泛着笑意,可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他微微垂着眼眸,眸光冷冷的。

    对姐姐被沈家赶出来这件事,锦荣一直耿耿于怀,此番见素来疼爱自己兄弟姐妹的赵家二哥回来了,锦荣像是寻着靠山一般,抱怨道:“赵二哥,虽然我姐说她是自愿跟姐夫和离的,可若不是沈家人给她气受了,她怎么会无端提起此事?我姐打小就听二哥话,二哥去问问我姐吧。若真是我姐受了气,我去找沈彦清算账去!”

    “锦荣,你带着锦华玩,我进去瞧瞧。”说罢,轻轻弯腰放下锦华,便大步朝东间去。

    赵昇撩帘子走进东间屋子的时候,齐锦绣正手忙脚乱地扣衣裳扣子,两人眸光撞上,一个眸冷似冰,一个怨愤如火,相互看了眼后,又连忙尴尬地别开目光。赵昇虽则竭力表现得冷静,可内心却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烧得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起来。

    齐锦绣整理好衣裳,想将甜宝塞进暖烘烘的被窝里让她睡觉,可是小甜宝白天已经睡够了,此番Jing神得很,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母亲,小嘴里咿咿呀呀叫唤,也不晓得她激动个什么劲儿。齐锦绣没办法,只能抱着女儿下床来,来回走动哄着。

    赵昇在窗边一张半旧的凳子上坐下,也不说话,只借着昏暗的烛光默默看着眼前女子。

    “你跟沈彦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两人默了片刻,还是赵昇忍不住先开了口。

    他从没有想过,近四年未见,待得再次重逢的时候,他对她说出的

    锦荣也早早起了床,一早起来就蹲在外头小院子里劈柴火,帮着小荷一起做早饭。见隔壁赵大娘这般着急忙慌的寻姐姐,总觉得是出了大事情,连忙搁下手上斧头,大步迎了去道:“大娘,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赵二哥出了事?”

    “锦绣锦荣,这回你二哥怕是要犯事儿了。”赵大娘说着,那泪水更是抑制不住往外涌,哽咽道,“阿昇这浑小子,昨儿一夜没有回家,就蹲在那沈家宅子外头。今儿一早,见那沈彦清出门来了,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去打人家。任谁劝都不听,此刻两人都打急眼了,身上脸上都带着伤。我的话他们不听,沈家太太的话也不听,有人将县令大人请了来,也不听。这事儿论起来,的确是阿昇先动的手,若是沈家将阿昇告到公堂上去,那可是要蹲大牢的。”

    齐锦绣想着,赵昇这般行为,怕是认定了沈彦清是害死他心爱之人的凶手。依着赵昇的身手,那沈彦清根本不是他对手,到时候真闹出人命来,谁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般思忖,齐锦绣也呆不住了,连忙吩咐小荷跟锦荣道:“你们两个在家照看着锦华跟甜宝,我随大娘去。”

    说罢,就匆忙跑着往沈家方向去。

    锦荣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他既怕赵家二哥真摊上人命官司,也怕姐姐此去会吃亏。到底放心不下,唤来锦华好生叮嘱她几句,也匆匆追了去。

    而此刻,沈家外头那条宽阔的大道上已经围满了人,打架的也不再是两个人,而是打起了群架。

    打架的地点就在沈家门外面,沈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家中宅子大,自当也有护卫。见自家二爷被人打,那些护卫不可能袖手旁观。而赵昇虽则只是市井小民,可为人讲义气,跟左邻右舍的关系处得都很好,安阳县内,不少少年愿意跟着他混,平日见着都唤他大哥。

    齐锦绣赶过去的时候,很多人都受了伤,就连赵昇跟沈彦清,脸上也都挂了彩。

    “赵二哥!”齐锦绣颤着声音喊了一声,但见赵昇跟沈彦清同时停了手后,连忙跑了过去,定定望着赵昇,大口喘息着,用只有他能够听见的声音道,“赵二爷,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可是事已至此,就算你要了沈彦清的命,真正的锦绣姑娘也回不来了。你要了沈彦清的命,你也得搭上自己一条命,到时候,你让大娘怎么过?还有甜宝跟锦荣锦华,他们是锦绣姑娘在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赵二爷觉得,是搭上自己一条命替锦绣姑娘报仇划算,还是忍着这口气儿,好好待三个孩子更叫锦绣姑娘去得安心?”

    赵昇黑眸攒着火焰,一双拳头捏得咯吱直响,粗衣麻布半遮着的结实胸膛高低起伏,显然是很难咽下那口气。可到底也没再出手,只冷漠瞥了齐锦绣一眼,而后缓缓转头看向同样鼻青脸肿的沈彦清,抬腿走近他几步,又死死揪住他衣领,“沈彦清,你对不起锦绣,你也对不住齐二叔。从今儿开始,你我兄弟之情、同窗之情都到此为止。我赵昇在此对天发誓,将来与你沈彦清势不两立,水火不容!”

    沈彦清脸色更是不好,眸光轻轻在齐锦绣脸上停留片刻,明显怒气更甚。

    原本和离,他就是处于被动,若不是自己母亲逼迫得紧,若不是当初对青莲有过承诺,想来此刻他跟锦绣根本不至于闹到这样的地步。就算当初娶她的时候不是心甘情愿,可是毕竟也做了三四年夫妻了,不会真就一点感情没有。

    不管此刻他跟锦绣还是不是夫妻,可在他看来,齐锦绣都是他的人。一个外人这般明目张胆替一个曾经是自己妻子的人讨公道,便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咽得下这口气儿。越是这般想,心中越是有些不好受,似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叫人硬生生抢走了一般。

    “赵昇,你算什么东西?”沈彦清狠狠甩了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只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当初我娶锦绣,不是我心甘情愿,如今我跟她和离,也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就算的确是我对不住她,可也轮不到你来算账!”

    沈彦清话才说完,赵昇怒气难扼,又是一拳狠狠砸在沈彦清侧脸上。

    齐锦绣见赵昇似乎又动了杀念,真是怕极了这不要命的祖宗闹出人命,怕拉不住,便用足力道死死抱住他Jing瘦腰肢,本能想用自己的力道将他拖走。

    那边赵大娘跟沈太太都赶了过来,趁着齐锦绣拉住赵昇这空儿,两人各自紧紧自紧紧抱住自己儿子。

    沈太太眼圈儿都哭红了,拉着自己儿子关切问道:“彦清,快,叫娘好生瞧瞧。”抽出帕子抹了把眼泪,但见儿子满身满脸都是血,沈太太又气又怕,转头便对赵大娘喊道,“这哪里还有王法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市井流氓胆敢这般殴打我儿子。我可告诉你们,我家彦清将来可是天子门生,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便是你们赵家一大家子都陪送上性命,也是不够的!”

    说罢,便外头朝一边叫唤道:“吴县令,您在正好,即刻将这地痞流氓给抓起来,也算是为民除害。”

    赵大娘闻言,只觉得双脚站不稳,险些晕厥过去。

    齐锦绣刚想伸手去扶住赵大娘,只见一双素白纤长的手出现在自己眼前,而后,从后面挤过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一身杏色的布裙子,乌发微挽,容颜姣好,稳稳扶住了赵大娘,又转头对齐锦绣道:“锦绣妹妹,赵二哥可不能出事儿,若是他真蹲了大牢,大娘可怎么办?你快求求沈二爷吧。”

    “对啊,锦绣,你快跟沈家说说。”赵大娘紧紧攥住齐锦绣双手,老泪纵横,“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是因你而起,我已经失去了大郎,要是此番二郎再出了事情,往后的日子可叫我怎么过?我也真是命苦啊,老伴去得早,孝顺懂事的大郎也是个短命的,如今二郎又……”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软趴趴坐在地上,跟丢了半条命似的。

    赵昇弯腰,健硕手臂紧紧扶住自己母亲,喉结滚动一下道:“娘,您起来。”将自己母亲稳稳扶住,望了齐锦绣一眼,又严肃对自己母亲道,“娘,就算蹲了大牢,儿子也不后悔今儿这么做。儿子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护得住绣绣。”

    “赵二哥,绒绒知道你打小就待锦绣妹妹好,可若是真为着锦绣妹妹着想,你也不该这般做。”那女子情真意切道,“你这样做,岂不是叫锦绣妹妹为难?再怎么说,锦绣妹妹跟沈二爷也做了三四年夫妻了,两人之间再有嫌隙,咱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

    说罢,又对沈彦清道:“沈二哥,绒绒知道此事乃是你受了委屈,可瞧在齐二叔的份上,瞧在咱们曾经同窗一场的份上,您便原谅赵二哥吧。沈二哥乃是尊师重道之人,此事又是因锦绣妹妹而起,若是真就闹到了衙门去,想必齐二叔在天之灵也不会安生。”

    叶绒绒言语虽则软和,但却字字珠玑。

    不论是和离还是休妻,沈彦清在自己才将得中举人没有多久之后不要妻子,这事情说小算小,说大也算大,就看有没有看就此事闹开了。再说,虽则明着未说,可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将一应过错都归在齐锦绣身上。

    若是沈彦清继续揪着此事不放,便是让齐锦绣为难,让齐锦绣为难,就是让齐二叔在天之灵不得安生。沈彦清乃是齐二叔最得意门生,叫齐二叔不安生,便是不尊师重道。

    听得此言,沈太太狠狠愣住,也开始犹豫起来。

    此刻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白青莲走了来,扶了沈太太一把,而后目光落在叶绒绒身上。

    “锦绣姐提出和离的时候,我恰巧去给沈太太号脉,也在场。当时沈二哥是不情愿的,可锦绣姐说,她跟沈二哥已经没有感情了,又不放心家中弟妹,不想再留在沈府。沈二哥再三劝阻挽留,可锦绣姐心意已决,谁都拦不住。沈二哥无奈,这才不得已去衙门办了此事。”白青莲十分冷静,说得也是有条不紊,并没夸大事情,说的都是事实,可却是将事情轻重掉了个儿,叫人听着便自然认为一应都是齐锦绣的错。

    她既害得沈彦清有着背负抛弃糟糠之妻的骂名,又将害得赵昇有牢狱之灾,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白青莲望着齐锦绣,秀眉轻蹙,继续轻声问道,“事情真相,难道锦绣姐没有与赵二哥说清楚吗?倒是害得沈二哥白白吃了一番苦头。”

    两个男人没有出声,叶绒绒跟白青莲却是各自护着自己心上人而言语较量起来,若是此事与自己无关的话,齐锦绣真是觉得Jing彩。

    可她不蠢,不会听不懂这两个女人的意思,这两人虽则各自想要袒护的对象不同,但很明显,在袒护的同时,都于无形中狠狠插了齐锦绣一刀。

    她看得明白,这两个瞧着柔弱娴静的女人,都想齐锦绣身败名裂。

    白青莲心思深沉绝非善茬,齐锦绣心中比谁都要清楚,毕竟这个人物,乃是出自她的笔下,是她刻画出来的。若是搁在平日,齐锦绣也不会刻意与这白青莲为敌,毕竟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好,她不是会轻易树敌的人。可是现在齐锦绣明白了,因着沈彦清的关系,那白青莲根本不可能与自己友好相处。

    瞧着目前这形势,怕是赵昇与沈彦清就此老死不相往来了,心中权衡一番,齐锦绣很快便做了选择。

    她要站在赵昇这一边,紧紧抱住赵昇这条粗大腿,这样的话,将来日子才会好过。心中做了决定,齐锦绣也就不怕得罪沈彦清,只微微笑望着沈彦清跟白青莲道:“青莲妹妹,你打小也是跟着我父亲念书识字的,你我又是从小一处玩大的,你扪心自问,可否对得起我?”

    白青莲一怔,随即杏眼便稍稍睁大了一些,似是没有想到齐锦绣会这样说。

    齐锦绣并不理睬她,只继续望向沈彦清道:“沈二爷,我何故会与你和离,又何故会在你即将飞黄腾达的时候主动与你和离,你心中该是比谁都明白。如今好了,如你们所愿,我将未来状元夫人的位置给青莲妹妹你腾出来了,青莲妹妹倒是好,恩将仇报,逮着机会就泼我一身脏水。左右我如今是沈家下堂妇,家中父母双亡,没有身份地位,也没有至亲长辈给我做主,你们就可劲欺负我吧。”

    说罢,齐锦绣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

    哭了也还要说,她一边哽咽一边口齿清晰继续道:“赵二哥也是我父亲的学生,是沈二爷的同窗,赵二哥待锦绣就如亲妹妹。如今赵二哥见锦绣叫人欺负了,看在锦绣父亲的份上,肯定会替锦绣出头的。若是因着这件事情,赵二哥真去吃了牢饭,不但父亲在天之灵不得安生,就是锦绣也觉得对不住赵二哥。沈二爷,愿不愿意让我父亲在天之灵安生,全凭你一句话。”

    沈太太气道:“齐氏,你简直是胡言乱语!”

    齐锦绣反驳道:“沈太太,那若是锦绣此刻想再做回沈家二nainai,沈太太可答应?”

    “你痴心妄想!”沈太太明显气得很,整个人身子都颤抖起来,只恶狠狠瞪着齐锦绣道,“就凭你,哪里配得上我的彦清?你愿意和离,那是你还算识相,再想进我沈家门,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齐锦绣道:“沈太太,锦绣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已经与沈二爷和离了,就没再想过吃回头草。不过方才有人故意颠倒是非欲要锦绣身败名裂,锦绣这才一时气极了。沈太太莫要生气,别说不会再进沈家门了,便是往后街上遇见沈太太,锦绣也会绕道走的。”稍稍顿了顿,又望向白青莲,但见她那双漂亮的杏眼一直悄悄瞪着自己,齐锦绣道,“青莲妹妹,姐姐真心祝福你跟沈二爷,我也不会怪你,会一直将你当做妹妹来待的。”

    街坊邻居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似是在私下讨论,是不是这白氏女,真就早跟沈二爷勾搭上了。

    方才一直未有说话的叶绒绒,愣了片刻后,连忙紧紧握住齐锦绣手来,关切道:“真是没有想到,锦绣妹妹原是吃了这样大的苦头,可真是委屈你了。”又抬眸望向白青莲,冷了脸子,轻声斥责道,“青莲,你怎生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样做,可对得起齐二叔?”

    白青莲此刻虽则想即刻掉头逃了,可她知道,若是真就此跑了,那么以后自己将再没脸做人。更有可能,这个安阳县,她也呆不下去了。

    思及此,白青莲双手紧紧绞着,迫使自己冷静。

    只片刻功夫,她便做了决定,而后抬起眸子来,乌澄澄的大眼睛中渐渐蓄满泪水,委屈道:“我与沈二哥不过是兄妹之情,青莲之所以常来沈家,那是因为要过来陪伴沈太太的。青莲略懂医术,素来喜欢行医救人,若是因此锦绣姐怪青莲,那往后青莲便不再去沈家便是。”

    叶绒绒没有说话,只默默望向齐锦绣,眼底有浅浅笑意。

    齐锦绣走到白青莲跟前,紧紧攥住她双手道:“你我打小亲厚,便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既然已经选择主动退出了,那便说明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与沈二爷情投意合,我也已经做出退步来成全你们了,若是你此刻退缩,岂不是叫沈二爷伤心?青莲,可别说傻话。”

    说罢,齐锦绣回头望向沈彦清,见那张原本俊逸的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齐锦绣冲他友好笑了笑,而后再,而后再没说旁的,只对赵大娘跟赵昇道:“大娘,赵二哥,我们回家吧。”

    赵昇微微垂着眸子,目光定定落在齐锦绣身上,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心都碎了。

    今儿的事情到此为止,但是将来,他有的是机会替绣绣报仇。

    沈太太反应过来,还想闹事,沈彦清拉住自己母亲,强忍着心中怒气道:“娘,算了……”

    白青莲依旧搀扶着沈太太,未有敢去看沈彦清,只柔声道:“沈太太,您莫要生气,免得伤了身子。”

    齐锦绣跟叶绒绒两人一边一个,搀扶着赵大娘,赵昇则走在齐锦绣身侧。

    一路上,就只有赵大娘在说话,偶尔叶绒绒跟齐锦绣笑答几句,赵昇一路上都未曾说一句话。待得走到了赵家小院落门口,叶绒绒这才悄悄抬眸看了赵昇一眼,而后又匆匆垂了脑袋,只柔声道:“赵二哥伤得不轻,大娘,绒绒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必了。”赵昇冷冷吐出三个字,看都没有看叶绒绒一眼,只折身对齐锦绣道,“抱着甜宝,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叶绒绒原本面上还含着笑意,闻得此言,那白净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她知道,自打锦绣嫁给沈二哥之后,赵二哥便跟转了性子似的。可赵二哥当着大娘跟锦绣的面这般不给自己台阶下,还是头一回,叶绒绒心中觉得委屈,一时未有忍得住,便哭着转身跑开了。赵大娘原就怪儿子不会说话,但见自己心中准儿媳妇被气走后,更是生气。

    “阿昇,你这样做,真是太过分了!”赵大娘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而后目光落在齐锦绣身上,眉头依旧蹙着。

    齐锦绣也是为难得很,她看得出来,赵大娘虽则喜欢自己这身子的原主,可是相比起来,她是更希望另外一个女孩子做她儿媳妇的。同时齐锦绣也不明白,这赵昇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齐锦绣了,为何还要自己抱着甜宝跟他出去。

    他要带自己去哪里?不会是想寻个没人的地方要了自己小命吧?

    这不是没有可能,赵昇为人冷漠,行事手段也残酷。他杀人不眨眼,是叫敌军闻风丧胆,叫大齐百姓望而畏之,叫太子跟燕王都让其三分的威远侯。如这样厉害的人,又是在这种情况下,杀了自己给真正的齐锦绣陪葬,大大有可能。

    想到此处,齐锦绣狠狠咽下一口唾沫,颤着双腿道:“那个……赵二哥,甜宝现在很黏我,她真的很黏我的。别瞧她还只是个小粉团子,但是已经会认人了,要是哪天醒来瞧不见我了,她会哭。”话音才落,就听见了熟悉的“呜哇”嚎啕大哭声,齐锦绣大喜,立即道,“甜宝怕是饿了,大娘,赵二哥,我得回去。”说罢,便似一阵风似的往隔壁小院子跑去。

    赵大娘好奇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锦绣,倒似是没事人似的。”

    赵昇低头跟自己母亲说了几句,而后只稳步朝隔壁齐家院子去,半个时辰之后,赵昇一手抱着小小软软的甜宝,一手轻松揪住使劲挣扎的齐锦绣,往城门口方向去。

    金秋十月,秋高气爽,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如丝绸拂过一般。

    齐锦绣抱着甜宝,站在赵昇身侧,静静望着眼前竖着的两块墓碑,而后轻轻转过头去,看着身侧这个高大冷漠,却又十分重情重义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身姿挺拔面容英俊,他似是不会笑似的,眉宇间永远透着一股子寒意。

    赵昇带了新鲜水果跟酒水来,又弯腰将墓碑前的杂草一应都拔了,而后跪在墓前,依旧面色冷漠。只是细瞧之下才会发现,他眼底似是有碎冰一般,黑眸如寒潭秋水,到了冬天,那寒潭冻成了冰,想必就是这样的。

    静静打量着他,齐锦绣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穿越到自己所写的书中去,去真实的触摸到曾经书中那些人物的情绪。

    “师父师母,阿昇无能,没有能够好好照顾绣绣。”说罢,赵昇弯腰匍匐在墓前,磕了三个头,才又直起腰来,“阿昇在师父师母跟前发誓,从今往后,会好好照顾锦荣锦华还有甜宝,就当做自己亲弟亲妹跟亲生孩子一样待。沈彦清负了绣绣,阿昇会替绣绣讨回公道。”

    赵昇给自己师父师母磕头敬了酒水之后,也不再说话,只挺直腰杆静静跪着,似是罪人一般。这里是半山腰,鲜少有人经过,因此此刻四周安静得很。小甜宝一觉睡醒之后,乌澄澄的大眼睛滴溜转来转去,但见母亲就在自己身边后,她咧着小嘴笑了,嘴里咿咿呀呀的,小手不停朝母亲够过来。

    小软团子睡足觉后,开始不老实起来,拼命扭着身子。

    齐锦绣见闺女醒了之后就闹腾,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轻步来回走动晃着她。

    “甜宝,赵家伯伯带着你来见你外祖父跟外祖母了,见了老人家,咱也给磕个头好不好?”说罢,齐锦绣弯腰屈膝,在赵昇身侧跪了下来,抱着甜宝朝跟前墓碑弯了三次腰,而后道,“我虽不是你们的闺女,可老天爷既然让我成了这里的齐锦绣,我占了她的身子,定然也会尽她该尽的责任。我会待甜宝好,也会好生照顾锦荣锦华,让锦荣念书考功名,让锦华穿好的吃好的,不会叫他们再受一丁点苦。”

    赵昇闻言,眉心蹙得更深了些,扭头望向齐锦绣道:“你如何养他们?”

    他嗓音依旧低沉而富有磁性,声线也是冷冷的,但是明显语气缓和不少。问出这样的话,也的确是好奇齐锦绣一介女流如何养活得了三个孩子,而非刻意刁难。

    齐锦绣也转头看向他道:“这话该我问赵二爷才是,赵二爷自己家中本就上有老下有小,如何还能养活齐家三个孩子?”她语气平缓,唇角也一直挂着笑意,但见赵昇并未说话,才又说,“再说,赵二爷将来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若是担起这样的担子,将来哪家的姑娘会愿意嫁给你?偶尔帮一把还好,帮得过了,还会惹来闲言碎语。”

    虽然没有说得直白,但是齐锦绣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了,她的确想早早抱上未来威名远播的威远侯赵昇的大腿,但是却不想让左邻右舍的人说三道四。那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星子,可是会淹死人的,这一点,不论搁在哪个朝代哪个时空,都是一样。

    赵昇默了片刻,又郑重道:“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既然你不是真正的绣绣,待甜宝能够离开得了你后,你可以不必再养着她,到时候寻个可靠的人,就嫁了。”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片刻,继续望向齐锦绣道,“你跟沈彦清和离,是如何谈的?”

    齐锦绣觉得膝盖开始隐隐有些疼起来,想站起来跟他说话,可是起身的时候身子重心没有控制得好,险些跌倒。赵昇反应快,健硕的手臂朝她一伸,就稳稳扶住,而后自己起身的同时,也托起了齐锦绣。齐锦绣礼貌地朝赵昇道了声谢,才说道:“你也知道的,沈二太太不喜欢她那个二儿媳妇,也不会多喜欢甜宝。至于沈彦清,他孝心重,又对自己的妻子没有多大感情,为了往后能够娶一个对他仕途有助益的女人为妻,我带走甜宝,也是好事儿。”

    赵昇垂眸没再说话,只垂立身侧的手,渐渐攥紧。

    齐锦绣望了望天,见太阳已经偏西,又垂眸看了看怀中正乐得正欢的甜宝,笑起来道:“天气渐凉,趁着还有太阳,还是赶紧带着甜宝回去吧。”说完她看向赵昇,但见赵昇已经侧身让出了下山的路来,齐锦绣冲他点了点头,而后抱着甜宝走在前面。

    山路并不好走,蜿蜒又崎岖,杂草还多。

    赵昇静默走在齐锦绣身后,望着那抹较之四年前纤瘦了些的身影,心中锥痛有如刀铰。可只要想着,跟前的这个女子并非是真的绣绣,他心里的痛,已经不能再用刀铰在形容了。他抬眸望了望天,双拳攥得紧紧的,过了片刻,他唤住齐锦绣道:“让我来抱甜宝吧。”

    齐锦绣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甜宝凑到他跟前。甜宝正兀自玩得欢,忽见母忽见母亲将自己往别人怀中送,乌澄澄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几下,粉嫩shi滑的嘴唇一撇,就“呜哇”哭了,然后小身子使劲往母亲怀里挤,生怕母亲不要自己了。

    赵昇一愣,继而眸光更暗了些,明显有些失望。

    “我是怕你总抱着甜宝会累着,既如此,你便再受累一会儿。”赵昇面无表情,声音也是低沉沉的,语气却是客气,说完朝齐锦绣走近几步,保持着一定距离,却是又能够完全护得周全。离得近了,他黑眸轻轻落在甜宝脸上,见小丫头白嫩的脸上挂着泪泽,嘴角却挂着笑,他不自觉也扬了扬唇角。

    从山上回来之后,天色已经渐晚,太阳偏西,晚霞映红半边天。

    赵昇亲自将齐锦绣母女送到齐家门口,亲眼瞧着母女俩进门后,这才折身往自家院子去。赵小花已经候在自家前头打铁铺子里面多时了,见二哥推门进来,连忙站起身子,迎过去道:“二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娘都得叫我进山找你去了。”

    “去山上看了隔壁齐二叔跟齐二婶,小花,娘寻我何事?”赵昇一边开始整理打铁铺子里面的工具,一边问了妹妹一句,其实他心中差不离已经猜到,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赵小花道:“二哥,你还是先别收拾了,去后头一趟吧。”她摊手撇了撇嘴巴,无奈道,“你带着锦绣姐前脚才走没多久,后脚那西街的甄媒婆便跟叶婶娘过来了,还带了不少礼物来。她们三人一处说话,娘把我支开了。支开我也没有关系,我知道,娘昨儿央了甄媒婆去叶家说亲,叶婶娘跟绒绒姐肯定都应了。”

    见自己哥哥根本无动于衷,赵小花兴致也有些蔫蔫的,这才注意到哥哥在收拾打铁铺子。

    自打三年前大哥去了之后,这铺子便没再生过火,二哥成日往外头跑,几个月回来一次孝敬娘,也不会久呆。此番见自己二哥收拾起这铺子来,赵小花惊讶道:“二哥,这次回家来,往后再不出远门去了吗?”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忽而想起来,二哥远离家乡是为着锦绣姐姐,如今锦绣姐姐都跟沈二哥和离了,自己二哥又怎么还会走呢。

    其实虽然自己娘更喜欢绒绒姐一些,但是论起来,自己还是与锦绣姐亲近的。

    两人年岁相差得小,又是左右邻居,自当打小就能玩到一处去。

    “不走了,以后就留在家里孝敬娘,还有攒你的嫁妆银子。”赵昇看了妹妹一眼,见方才还开心得很的妹妹忽然红着脸不说话了,赵昇停了手上动作,稳步朝妹妹走去,黑眸定定落在妹妹脸上,柔声道,“小花,二哥已经决定了,往后要好好照顾齐二叔一家人。”

    赵小花噘着小嘴轻轻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喜悦之色道:“其实娘只是想二哥早日娶个媳妇儿回来,至于是娶绒绒姐还是锦绣姐,娘多半还是会听哥哥的意思的。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甄媒婆跟叶家婶娘在,二哥也别叫娘为难了。”

    赵昇默了片刻,丢下手上工具,举步朝后头院子去。

    赵家堂屋内,此刻点了好几盏煤油灯,赵大娘坐在上位上,左右两边各坐着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妇人。其中坐在赵大娘左侧的妇人身姿丰腴,嘴角边有颗浓黑的痣,那面盘子又大又圆,跟谁说话眼中都带着三分笑意。

    另外一个妇人较之左边的则清瘦许多,穿着身兰色布衣,白皙姣好的面上,带着清贵的笑。

    这坐在赵大娘左侧的是甄媒婆,右侧的则是叶绒绒的母亲叶王氏,人称豆腐西施。豆腐西施不但自己模样好,生得的两个闺女也是姿色出众,母女三人经营着自家的豆腐坊,生意不错,家中有些小钱。因此,前去叶家提亲的青年俊才多得是,这叶王氏根本看不上赵昇。

    叶王氏虽则不喜赵昇,奈何长女绒绒一直非这小子不嫁,叶王氏纵使心中有一百个不乐意,可也不忍心见女儿伤心失望,只能勉强答应了。都是街坊邻居,一个小县城里住着,谁家有些个什么事情谁不晓得啊?这小子打小眼中就只有那齐家闺女,叶王氏心中明白得很。

    此番瞧见站在堂屋正中央的高大儿郎,便是叶王氏再不满赵昇,此刻眼中还是露出些许讶然神色的。

    怪道绒绒那丫头这些年一直都念着这小子呢,几年未见,这赵家二郎的确出落得越发高大俊朗了。她听说这些年这赵二郎一直在外面跑,隔几个月回家一次孝敬自己亲娘,在家也呆不了几日就又出远门去了。算起来,差不多得有四年没有见过他了。

    她记得,这阿昇四年前还是一个毛躁躁的愣头小子,如今都长得这般高大结实了,瞧着也稳重得很。

    这样一番打量下来,叶王氏心中舒坦了些,面上也渐渐露出些许笑意。

    “赵家嫂子,这可就是阿昇?”叶王氏素净的脸上隐隐泛着笑意,一边问着,一边目光还依旧落在赵昇身上,渐渐的,连眼底也浮现笑意来,她转头望向赵大娘道,“嫂子,我记得当初齐家二哥还在的时候,最喜欢的可就是阿昇跟那沈家二郎沈彦清了。如今那沈二郎秋闱高中,不晓得多风光呢,可惜啊,要是阿昇一直将书念下去的话,想必也能高中。”

    如今这沈家在赵家这里就是个忌讳,但听豆腐西施叶王氏提起沈家,赵大娘赶紧望了自己儿子一眼,生怕他再动气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但见儿子虽则面上依旧没有个笑意,不过倒是没有说什么,暂且放心了些,这才回道:“大妹子,不瞒你说,我家阿昇也没有那个念书的命。”

    赵大娘叹息一声,倒是也不隐瞒,只道:“天下读书人那么多,最后能够高中做官的,也不就那么几个。念些书识些字,懂一些道理,就好。”她顿了顿,望向叶王氏,面上笑容更甚了些,“大妹子也是看着阿昇长大的,阿昇虽则比不上沈二郎,但是也老实可靠,要是绒绒……”

    “娘。”赵昇唤了一声,顿了一下,又道,“齐二叔待儿子恩重如山,儿子也算是他半个儿子,眼瞧着锦绣锦荣锦华如今都需要人照顾,儿子作为兄长,不得不替二叔照顾。家中还有小花跟东哥儿,此番若是谁嫁来咱们家,都是吃苦的,儿子不愿。”

    赵昇的话说得委婉,但是意思却很明确,叶王氏听话,当即冷了脸,立即站起身子来。

    那甄媒婆见状,赶紧笑起来道:“赵小哥这不是不愿娶绒绒姑娘,不过赵小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想对隔壁老齐家的孩子多有照拂罢了。”甄媒婆哼哈笑两声,那嗓音力量浑厚,穿透力也强,震得堂屋里的人都觉得耳膜疼,只听那甄媒婆又道,“别说是赵小哥了,就是你我的孩子,谁不是跟着齐老二念过几年书的。若不是齐老二,这安阳县,哪能有那么多孩子有书念啊。”

    叶王氏又不是傻子,不会听不出人家话中意思来,人家没有瞧得上绒绒,不过寻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他当他是谁?不就是个要家世没有家世,要前程没有前程,要本事又没有本事的穷小子。本分可靠算是什么优势?绒绒瞧上他,还真是瞎了眼。

    “赵家二郎的意思,我也是明白了,这不还是没有瞧得上我家绒绒么。”叶王氏呼出一口气,高抬着下巴,只虚眯着眼望赵大娘,“嫂子,你我两家没有结为亲家的缘分,四年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罢了,若是此事到此为止,往后你我见着了,还能相互露个笑脸,若是嫂子还有让我家绒绒做你们老赵家儿媳妇的心思,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些,叶王氏直接冷了脸,甩袖就出门去了。

    “大妹子……”赵大娘刚开口唤了一声,就见那叶王氏扭着小腰走远了,无奈叹息一声,赵大娘没由得要狠狠瞪向自个儿儿子。

    甄媒婆忙活了大半天,结果不但事情没成,反倒还讨了个没趣儿,甄媒婆当即也拉了脸。

    “我说大嫂子,我这忙活半天,原你家二郎是不愿意娶叶家大姑娘的啊?哎呦喂,这都叫什么事儿,害得我瞎忙活。”甄媒婆摇了摇头,又望向赵昇,“大侄儿,不是我在这里瞎吹捧,那叶家的绒绒姑娘,托我前去说亲的人可多了去了,偏生人家只瞧中了你。你倒是好,那么个漂亮贤惠的大姑娘,你愣是没瞧上,你要我说什么好。算了,这往后你的亲事啊,我也不管了。”

    赵大娘愧疚道:“实在对不住,叫你白忙活了一场,他婶子,这天也晚了,今儿在家用点饭吧。”

    “不了,家里孩子们还等着我呢。”甄媒婆倒是又爽朗大笑起来,“你们忙吧,我先回去了。”

    “那麻烦你了。”赵大娘又道了歉,而后对女儿小花道,“快送送你婶子。”

    赵小花脸上一直挂着甜甜的笑,听得母亲吩咐,连忙亲手扶着甄媒婆出去。

    这边赵大娘脸上笑意没了,只叹息一声,然后缓缓坐下。

    &赵昇自知不孝,却也没有办法,一来他的确不想娶叶绒绒,二来,他也是真的想替师父师娘好生照顾锦荣锦华。

    叶王氏回家后,整个人脸色都不好,叶绒绒原本还有些期待,可待瞧见母亲脸色后,整颗心似是跌入谷底般。

    她知道,这件事情,整黄了。

    又想起白天在沈家门外发生的那些事情来,叶绒绒只觉得心痛如刀铰,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比齐锦绣差了,为何阿昇哥对她这般死心塌地。

    叶王氏虽则生气,但也不愿多说女儿,只劝道:“绒绒,凭你这般条件,在咱们安阳县想说一门好的亲事,还不容易?那赵家二郎,娘瞧着就是个没出息的,成日没个正经活计,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小混混,你嫁了去,还不得受气吃苦。听娘的话,娘托人给你说个好的。”

    叶绒绒觉得委屈,一双素手使劲绞着袖子,眼圈儿都红了。

    “娘,您别瞧阿昇哥现在这样,他将来才是真正有本事的。”叶绒绒哭着道,“若是女儿现在不寻了心思嫁给他,将来会后悔的。”

    “姐,他不就是一混混吗?将来能有什么本事?再有本事,还能有沈家二哥有本事吗?”

    说话的人是叶王氏的小女儿,闺名叫翩翩,今年十四岁,模样娇俏艳丽,性子活泼,说话间,就如花蝴蝶似的,飞到了母亲姐姐跟前来。

    “翩翩,你也是,别成日都将那沈二郎挂嘴边。”叶王氏拉过小女儿手,嘱咐道,“你也大了,言语间要注意。”

    叶翩翩噘了噘嘴,只故作乖巧靠在母亲怀里,娇声道:“娘,您就别管我了,还是管管姐吧。姐打小身子骨不太好,凡事要是不顺心,可就不好了。”

    这也正是叶王氏为何这般迁就大女儿的原因,大女儿打小就身子娇柔,也时常生病。若是小女儿,她态度肯定会强硬许多。

    要说也是奇了,前些日子绒绒明明应了愿意嫁给后街那杀猪张家的独子的,怎生病了一回,待得身子好了后就死活不愿意了。

    非得等着赵二郎回家,还说,初秋沈家将会发生一件大事,之后赵二郎一定会回来。

    可不,沈二郎得中举人老爷,赵二郎也回来了,可又有干系?

    叶绒绒回了自己房间之后,趴在床上哭了一阵,而后擦干眼泪洗了脸。虽然赵昇还是不愿意娶自己,可是她不会如前世一般轻易放弃,重活一世,她一定不会选择再随便嫁一个普通人,她要做未来的威远侯夫人。

    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为何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该死的齐锦绣却没死?

    叶绒绒坐在窗户前,望着院子里头的两棵老槐树发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齐锦绣不但没有死,还跟沈彦清和离了,莫非她也跟自己一样?

    不可能,前世的时候她死得早,不可能会知道将来发生什么,从而早早做出选择。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间给甜宝喂了两次nai,齐锦绣都没怎么睡得安生,待得小荷做好早点,锦荣锦华也都忙了一遭了,齐锦绣才睡醒。

    眼睛一睁开,就看见闺女甜宝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齐锦绣望着小人家,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忍不住就在甜宝粉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外头锦华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见姐姐醒了,她笑着晃了进来。

    “姐姐,吃粥,还有饼,香呢……”锦华穿着合身的漂亮小衫子,有些稀疏枯黄的头发梳成了抓髻,身上脸上也都干净得很,她晃到床边,仰着脑袋看姐姐,“姐姐,吃饼,香……”

    “好,姐姐这就穿衣裳,然后陪着锦华吃早点。”齐锦绣抱了抱妹妹,然后开始穿衣。

    如今一应算是安顿下来了,虽则如今手上有从沈家带来的五十两银子,可是这五十两虽则说不少,但也不多,家中这么些人等着吃饭,总不能坐吃山空。

    打前天刚回来的时候,齐锦绣就瞧见了,锦荣在床底下藏了书。夜间起夜的时候,她刻意在锦荣一个人住的小屋子边听了会儿,她听见锦荣半夜悄悄背书。

    打那时候,她就做了决定,锦荣既然这般喜欢念书,她要送他去私塾念书。至于锦华,还太小,又有些认生,她打算让锦华留在家里。

    五十两银子,除去要给锦荣念书的钱,还有家中近几个月一应花销,剩下还有几个钱。至于是去给人家打工,还是自己做点小本生意,齐锦绣还没有思量好。

    打工肯定赚不了几个钱,来回跑,还累。这样一想,齐锦绣已经决定打算自己琢磨着做些小本生意赚钱了。

    齐锦绣大学念的是服装设计,她在服装设计方面是极为有兴趣跟天赋的,若是能干老本行,倒是不错。

    齐锦绣记得,她刚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向小荷打听过这老齐家的一应情况。齐老爷子临走前给三兄弟分了家,因着齐老二有营生的行当,每个月有稳定收入,又有老爷子后头婆娘方氏吹枕头风的缘故,便将原本该分给齐老二的一间铺子也给了齐家老三。

    而齐老大分得的是一间不怎么有赚头的成衣铺子,甜头都被方氏跟齐老三母子俩占去了,那方氏还不知足,成日里撒泼耍无赖,还想占前头夫人留下的两个儿子的便宜。听着小荷那意思,怕是不只齐老二赚钱,这身子原主齐锦绣的母亲苏氏,也是能够赚银子的。

    那方氏瞧着眼馋,占着自己是长辈,就各种撒泼耍无赖要银子。

    要银子的时候,她跑得比谁都勤快,后来见齐老二家出了事,需要负担起责任来的时候,便再也瞧不见他们母子俩身影了。听小荷的意思,齐老大夫妇倒是对锦荣锦华有过照拂,奈何能力有限,便是想多加照看,也是无能为力。

    对于这一点,齐锦绣倒是能够理解。

    此番一思量,心中也有了个初步打算。

    她想着,左右大伯家的那间成衣铺子已经经营不下去了,凭着他们老两口,想来也整不出什么花样来。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她倒是愿意花银子将整个店面盘到自己手中来,看看能不能想些法子让那间成衣铺子起死回生。

    思忖间,齐锦绣已经穿戴齐整,回过神来的时候,见闺女甜宝也醒了。

    小丫头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儿睡得粉扑扑,乌澄澄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跟黑葡萄似的。也乖得很,只饿着的时候,或者是尿了裤子拉了屎的时候才哭嚎,平时安静又乖巧。齐锦绣很疼这个白得的便宜大闺女,此番见她睡醒了,伸手就捞到怀里来抱着。

    甜宝抬着小手挠了挠眼睛,打了哈欠,这才真正将眼睛睁开。见是母亲抱着自己,她乖巧地缩在母亲怀里,软趴趴的,齐锦绣轻轻拥住怀中小小软软的一团,真是打心眼里欢喜。似是怎么疼都疼不够似的,齐锦绣抱着闺女亲了又亲。

    锦华靠在床边,仰着脑袋吃力地望着大侄女,然后有些羡慕地依偎在姐姐身边。

    齐锦绣另外一只手揽着锦华,揉她稀疏枯黄的头发,柔声道:“姐姐会像疼甜宝一样疼锦华,以后甜宝有的,锦华也都会有。”见妹妹仰着小脑袋开心地笑了,齐锦绣面上笑容也更深了些,而后朝外头看了看,见外边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想着今儿还有些事情要做,连忙帮甜宝穿衣裳。

    小荷虽则是沈彦清派来照拂齐锦绣母女的,但是既然回了齐家,便就是齐锦绣做主。齐锦绣不习惯有人伺候,又见小荷乖巧懂事又勤快,只拿她当妹妹待。因此,家中姐妹吃饭的时候,齐锦绣让小荷也坐下来一起吃,就跟多了个妹妹一样。

    吃完早点后,小荷麻溜收拾了碗筷去厨房,齐锦绣则拉着弟弟妹妹说体己话。

    锦荣是家中唯一的男子汉,他觉得自己应该担起责任来,要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姐姐跟外甥女。锦荣也知道,如今仅凭他每天没日没夜收泔水,已经供不起了,他必须得再寻一份工来做才行。这安阳县倒是有几家富户,如今眼瞧着又要入冬了,年底的时候,那些富户都会临时选一些短工去帮忙的。

    他有力气,一般大人能够干的活,他也可以干。

    锦荣嘴上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就算姐姐这个时候没有和离,他为了能够叫妹妹过一个好年,也会选择去当短工的。

    齐锦绣静静望着眼前的小男孩,见他黑漆漆的眸子闪着光,就猜得他在想什么了。齐锦绣伸出手来,轻轻握住弟弟的手道:“锦荣,姐姐今儿一早特地唤了你跟锦华在身边,就是有话要与你们说。以前是姐姐无能为力,不好照顾你们,如今既然姐姐回来了,咱们也该是要规划一下未来。”

    说到这里,她顿住,只问锦荣道:“锦荣如今是咱们家唯一的男子汉,告诉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锦荣看了姐姐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子,还是将打算去富户家做工的事情说出来。齐锦绣见弟弟对自己没有隐瞒,到底开心,便弯唇笑了起来。

    “以前锦荣需要照顾锦华,这么小的年纪出去讨生活,乃是生活所迫。”齐锦绣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温柔地拍了拍锦荣肩膀,才又说,“锦荣,姐姐现在身上有些银两,也不差你做工赚来的那几个钱。你要是真的争气的话,就好好念书,考个功名回来。”

     锦荣不敢相信,黑漆漆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只呆呆望着姐姐。

    念书?考功名?打从爹娘走后,他便再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了。

    “怎么了?这就呆住了?”齐锦绣望着弟弟,眼前的男孩子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搁在现代的话,也就读小学三年级而已,“咱爹自己是秀才,大半辈子教书育人,至少教出来的学生,也有能够考中举人的。锦荣,你要是念书出息了,爹娘在天上也会高兴。”

    提及沈彦清来,锦荣当即脸色就不好了,只倔强别过脑袋去道:“便是读了书中了举人又如何?还不是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来。不管是他休弃了姐姐,还是姐姐主动愿意与他和离的,总归是因为姐姐在沈家日子不好过。要是日子好过,又怎会离开?”

    “哥哥,你别生气,锦华会乖的……”锦华一直静静坐在一旁,听哥哥姐姐你一言我一语,但见哥哥脸色不好了,她有些害怕。以前祖母跟三婶来家里的时候,哥哥也总是这样沉着脸说话的,她害怕哥哥这样,也害怕那些人会欺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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