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梅城在大弘版图的东南方,是个相当繁盛的城池,其中因为一株巨大如参天的三百年梅树而闻名。东半焉所提及的梅树就是这棵三百年梅树。
花了三天的时间,马车终於驶进了馥梅城。
入冬的馥梅城下起风雪,我将全身蜷缩在暗红兔绒宽大的披风里,一边搓着手呵气取暖。
谢先生靠着窗边眯着眼假寐,微微抬手,将脚边的燃炉给轻推在我跟前,白烟冉上,氤了我的眼,暖了我身心。
我偷偷一笑,将手凑上前取暖。
马车停止驶动,达叔跳下马车替我放上踏椅,正当我掀帘要下地之际,一只手伸了过来,我抬头望进他无波的眼眸里,听闻他道:「当心脚滑。」
东半焉一路跟在我们後面进到馥梅城,而此刻他撑着竹伞朝我伸出手。
我古怪看了他一眼,不理他,藉着达叔的手下了马车。
他也没有露出尴尬的神情,只是很快收回手,将手收进袖拢里,站在一旁。
谢先生则是若有所思跟着下了马车。
「公主。」出来迎接我们的是馥梅城主事,刘湖。
刘湖年二十八,身材宽圆福态,走路摇摇晃晃,眯起眼儿只看的见一条缝有如胖狐狸,处事圆滑,深得本公主的心。
「湖湖,多年不见了。」我揪着他杂乱来不及整理的头发,皮笑r0u不笑。
刘湖ch0uch0u嘴角,「公主,多少年了,别再叫下官湖湖了。」他瞧见我身後的谢先生与东半焉,抖着粗短的手指讶然道:「这麽多年,公主您终於找到驸马了吗?还是两位!」
东半焉没有特别反应,倒是谢先生抿着唇发出很深的怨念。
我摇头晃脑走进城主府主厅了,将身上的披风交给如素,达叔三娘将众人的行李拿去放置,这才有气无力提起此行的目的,「听说三百年梅树十年未开花可有此事?」
主厅里角落放着青铜炭炉,驱走了不少寒冷,刘湖走到我身边坐下,点头道:「是,那株梅树已是十年不曾开过花了,公主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吗?」
「仔细说来听听。」我啜了一口热茶。
刘湖仔细思索了一翻,「十年前自从陶瓷冬家灭族後那株梅树就再也没开花过了。」
听到陶瓷冬家,如荤悄悄撇了一眼东半焉,可惜没能从东半焉平静的脸上看出什麽,她弯下腰附在我耳边碎语,「公主,陶瓷冬家不就是燕姑娘本家吗?」
我示意刘湖继续说下去,「冬家是怎麽回事?」
刘湖接着续道:「陶瓷冬家家主娶了一正妻迎了十房妾,子嗣众多也就乱起来了,嫡子庶子加起来十来个,你争我斗到後来,几个不长眼的卖起私盐,几个还强了未出阁nv子且杀人灭屍,当年先皇一连罚则下,冬家便族灭。之後与冬家交好的李家也受到牵连,也不知是谁要毁掉什麽证据,一把祝融烧了李家大宅,结果只有李家独子幸运逃出,但还是瞎了双眼伤及心肺,拖着残t到至今。」
说到这里,东半焉终於有了情绪波动,他眸中很快闪过诧异,如同石子投入湖水激起层层涟漪,最後复於平静,但从他紧紧交握在手袖里的拳头来看,这冬家与李家应该和他有千缕关系。
我佯装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正要继续问下去,东半焉突然抢话,「刘大人,可否一问那名剩下的李家人此刻住在何处?」
他这话一出口,已是让大家明白他认得那个si里逃生的李家独子。从方才进到城主府主厅公主都没有介绍他与谢先生的身分,因而刘湖不知道他乃是大梁鼎鼎大名的谪仙司徒。
刘湖迟疑的转头询问我意见。
我朝他摆摆手,示意无妨。
刘湖道:「李家旧宅因祝融坍塌,如今李家独子住在三梅街……」语毕,东半焉已经如一阵旋风般长腿一跨转身离去,外头下着连绵风雪,就连竹伞也没撑起迎着银白消shishen影。
所有人对他的离去感到不解,而我心中逐渐有什麽明朗了起来,迅速站起身朝他消失的方向追去。
「公主!」如荤如素惊声,正要追上却闻皑雪中传来公主微弱渐远的声音。
「不必跟上,替本公主备好烤j腿等本公主回来吃。」
谢先生拧眉,若有所思後偏过头认真问:「请问刘大人,这十年不开的梅树外观可有何变化……」
我追着东半焉的脚步而去,皑白雪沫洒在我发上肩上,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的雪印证明我没有迷失方向,鼻子被冻得通红发紫,直到看到前方那人一身银衫驻足不动如山,与纷飞的雪se强烈对b,身上的银衫显得单薄,他微微仰着头,睫毛像翘着的黑蝶,站着那个街巷老宅门前伫立一动也不动。
我走近一看才发现那老宅破旧不堪,屋顶处处补丁坑坑疤疤,虽然看得出来时常修复,却也掩不去寒酸萧瑟感,而大门只用一把枯腐木栓勉强拴住,木门朱红掉漆严重剥落,清晰可见里头茶se发霉木渣。
「当年馥梅城两大望族就属陶瓷冬家与书香李家,没想到冬家灭族,而李家也沦落到如此地步。」东半焉话语如鸿毛没有重量,随着簌簌飘落的飞雪跌入尘埃中。
我没有答话,他转过头看我,嘴角露出一丝自嘲,「就如公主所想,我就是当年本该被乱bang打si的冬燕。」
纷雪遮住他朦胧的眼,我却读出里头隐藏的寒心刺骨与痛彻心扉。
这种场合,其实本公主实在应该说些安慰的话:「没si真是太好了。」又或着是惊讶的问:「咦?你就是当年被本公主赏了烤j腿的有缘人燕姑娘?」
不过很遗憾的,我话还未说出口,身t的本能已经伸出手,0了一把他因为寒冬穿的厚实的x口,然後脱口而出评论:「没x。是男的。」
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伸出咸猪手乱0他x口确认x别,东半焉先是一愣,然後噗哧笑出声,温温润润的笑声从喉头发出编织成了一首悦耳曲谣,他伸出冰凉的手握住我还贴在他x口上的纤手,垂着头,墨se发丝倾斜而下,「小安,我是男的。」
「知道,本公主刚才确认过了。」我讪讪从他的掌中ch0u回自己的手。
看着我满眼的疑问,他低低一语,「我知道公主想问什麽,这些待会儿我一定一一解惑。」他转头凝视那灰旧的老宅,涩然道:「十年了,约定的梅树没开过,他双目也盲了。」
东半焉说得约定那人是李家独子?难道是……断袖?
我压下心头的困惑,跟着他一起推开木门,木门太过老旧,接缝处的铁片早已生锈腐蚀泛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嘎──〞刺耳的声响,还掺杂着浓厚的腐锈味。
「是谁?」屋子里头的人听见刺耳推门声,走出来一看,见是一对衣裳华丽冒着风雪的贵家男nv,粗布少年眼底涌起警惕之se。
「我是李公子的旧识,特远道而来探望他。」东半焉看出那少年的防备,率先表明身分。
谁知那少年竟是露出嘲讽讥se,嗤之以鼻,「我们家少爷还有旧识?早就在十年前断绝联络了!」
提起十年前,东半焉勉强压下心头的涩然,轻轻说:「我是……受冬燕所托而来。」
我狐疑的看他,不明白为何不直接表明自己是冬燕的身分。
「冬燕?冬燕?燕姑娘?」那少年喃喃念了一会儿,然後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後是双眸迸出花火,欣喜一声,「梅树还没开花,燕姑娘终於回来了?我要去告诉少爷……」他雀跃着转身就要进屋报告好消息。
「不,冬燕……已经si了。」东半焉飘渺的话埋葬在飞雪里,生生止住那少年的脚步。
「你胡说!我们家少爷还在等燕姑娘呢!」少年转过头怒骂。
这时里头传来一阵不止剧烈咳嗽声,少年脸se一变,立刻进屋一边痛心惊呼道:「少爷,你怎麽又咳血了!」
我与东半焉跟着不请自入,就见一地血迹宛若妖花绽放,蜿蜒出一条血池,看起来可怖吓人,一身形枯槁的瘦弱男子用手紧紧摀着嘴,指缝间全是鲜红之se,他瘦得脸上只剩下颧骨凹凸,身上穿得衣衫还是秋装,寒风从单薄的布料穿过让他止不住颤抖。
李宁越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呼x1沉重,每一次的呼x1都让自己痛不yu生,他染血的手紧抓着左x口,企图让加速的心跳缓慢下来。
他还不能si,还没等到阿燕回来不能si。
「少爷!」看着李宁越软了身子,晕过去,那少年忍着泪花吃力的扶着自家少爷躺回到床上。
少年一边x1着鼻子一边替李宁越换下染血的衣衫,终於手脚俐落将房间整理乾净去除腥甜血腥味後,他这才抬头哽咽着道:「燕姑娘的事……还请公子小姐不要告诉我家少爷,少爷如今活着……就是为了要等梅树花开燕姑娘回来。」
东半焉袖下的拳头握着很紧,指尖刺入掌心抠出月牙印,溢了血丝也没感受到疼痛,心里的痛想必早已超越如此,琥珀se的瞳仁中满满的痛se,凝视着床上那人要不是还在微微起伏的x口,他几乎要以为年幼时一同与自己玩耍的玩伴已经踏入h泉。
事实上,李宁越的确已经一脚踏入h泉了。
他在等,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人。
东半焉深深x1了一口气,然後立刻转身走出老宅。
「你少爷,活着很痛苦。」我没有立刻追着东半焉出去,而是深深地望着李宁越,意有所指。
少年泪珠如雨下,声音萧索,「我知道,可少爷……还在等燕姑娘回来。」
冬燕已经回来,只是不再是冬燕了。
出了老宅发现东半焉一个人坐在门口边雪地里,像个迷路的孩子,将头埋进弯曲着的双膝间,纷飞白雪落在他墨se发顶上,却是异常的和谐。
我站在他身旁,撑起方才跟唤名四儿的少年借得破伞,撑在我俩中间,街上行人带着蓑衣撑伞匆匆而过,白茫的雪彷佛洗尽一切黑暗,却洗不去东半焉心中的愧疚。
「冬家,十一子十五nv。」他头埋在双膝里忽然轻道:「我娘排行六姨娘,怕我被嫡母视为眼中钉,谎称自己生得是nv儿,直到我十四岁前都将我打扮成姑娘。」
生了二十六个?把自己当成公猪了?我在心里咕哝,却没有出声打断他。
「十四岁时,嫡母算计着把我给嫁了,我娘与我商量好跟着她从娘家带来的家丁利用假si逃出冬家後恢复男儿身,谁知……我醒然时人竟是到了大梁。」他微微哽咽,「阿越尚不知我是男子,离开的前一天,我骗他要去远方亲戚家,待梅花树花开之际会再回来的。」
李宁越在等心上人,等一个自己梦里的姑娘回来,在梅树花开之际。
东半焉微微颤抖满心苍凉,「十年,冬家灭族,李家只剩下双眼已盲的阿越。」
飞雪穿越破伞的大洞飘落在他的肩上,像是那个伟大的母亲轻轻拍着他的肩慈祥诉说着什麽。
谢先生撑着伞远远看见这样的场景。
nv子一身湖水se冬棉袄,面容清丽却被寒冷冻得双颊微红像是上了一层粉se胭脂,白皙如玉的纤手里撑着一把破伞站着,侧脸淡漠。
而坐在她身边的男子曲脚将脸埋进双膝间,看不清神情,银衫埋没在纷飞白雪里,墨se长发混着雪se散在肩上。
宛如一幅绝美的画。
谢先生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麽感觉,他觉得画很美,却美的让他浑身不自在。
「如果时间重来,你也无法改变什麽。」
待谢先生走近,便听见公主漠然不带任何情感这样说。
踩在雪地的声音太过沉重,我闻声转头看见谢先生站在不远处,撑着伞神情朦胧,眼帘半阖如扇,手上还拿着我的暗红se兔绒暖毛披风。
我弯弯新月似的黛眉,溜溜转动灵活的眼珠子,嫣然笑唤,「谢先生。」
谢先生回过神,朝我走了过来,轻轻将披风披在我肩上,然後口气温和道:「那株梅树,我已经查清为何十年不开花了。」
我心中躺过暖流,驱走了不少漫天寒冬落下的冰雪,嘴角微扬着。
听见谢先生的话,东半焉猛然抬起头,琥珀se的瞳孔被水渍染的清亮,仰头哑着声音问:「为何?」
「梅树溉水过量,木根已经腐烂,不知是谁依旧坚持每日溉水,导致梅树十年无法开花。」谢先生依据自己方才所调查的结果答道。
瞧瞧,我们家谢先生真是太博学多闻了。我脸上布满得意之se。
我们随着谢先生来到馥梅城半坵的三百年梅树前,梅树巨大如参天树,树躯庞大,只是树g上尽是白雪覆盖,不见梅红绽放,原本该是绽放寒梅的时节,此时却是孤拎拎寂寥无b。
树根下看来已经被谢先生给刨掘过了,坑坑巴巴的,露出发散腐臭味的软烂根爪。
「不知是谁,每日灌溉不下五次,才导致梅树木根已腐,十年坚持,梅树十年不开。」谢先生伸手拿起被他刨断的软烂断根,满眼疼惜道。
「十年坚持……」东半焉喃喃念着,意识是艘小船不知道漂泊到何方。
正当我们陷入是谁如此每日不懈灌溉梅树之时,身後传来四儿惊讶怒然的骂声,「是谁让你们掘梅树的!」他莽撞冲过来将我一撞,我来不及反应,脚下雪滑步伐一踉跄,眼看就要跌个狗吃屎,谢先生与东半焉吃惊的同时伸出手,却是站得离我近些的谢先生抱住我的柳腰,谢先生残脚不稳,我们两个同时跌坐在冰凉雪地上,溅起雪花如漫天柳絮,不过谢先生将我护在怀里,y是让自己压在冻人雪地上也没让我碰到半点冰凉。
淡淡的清香肥皂香萦绕在我鼻尖,谢先生暖暖的t温传递了过来,我揪着他的衣襟不由得一紧,从心底扩散开来怦然悸动,嘴角如吃了蜜糖一般笑得甜滋滋。
「你们对树做了什麽!」四儿手里提着水桶大怒,看着树根被刨出腐烂发臭满眼痛se,噙着溃堤的泪水,「怎麽会这样!花开之时,燕姑娘会回来的!」
谢先生扶着我站起,神se严厉,「是你每日溉水?」见四儿悲痛哭了起来,不禁软下语气续道:「每日一溉即可,可你每日五溉,已经导致梅树木根生腐,难怪十年不开。」
四儿一听懵住,蓦然放开手中的水桶跌坐在地上,呆滞道:「我只是想让梅树提早开花,这样燕姑娘就可以提早回来了……」说着说着,他泪流着更凶,「原来是我害梅树不开花的……原来是我害燕姑娘不能回来的……」
十年,李宁越拖着残t等着梦里的姑娘。
十年,其实是四儿多给了李宁越的生命。
「谢先生,可有方法让梅树再度开花?」东半焉轻轻问。
谢先生微微思索了一翻,双瞳绽放出自信的光芒,斩钉截铁答:「换土,必须让腐根呼x1到空气。」
换土说来简单,却是个大工程,历经了五天的时间动员了城主府所有的下人才将梅树换土完成,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汗洒雪地,不过听闻梅树还能在开花却是也欢喜的。
剩下的,谢先生说只能等梅树自我修复了。
从头一起参与拯救梅树工程的四儿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李宁越,而我也请达叔去看了李宁越的身t,达叔把了一会儿手脉,叹口气摇摇头。
四儿跑出去放声大哭了起来。
而东半焉则是站在床边凝视着好不容易安稳睡去的李宁越,愧疚悲痛交杂。
「这样好吗?十年梅花再度绽放,却也是他生命的终点。」我问。
「公主,阿越是我儿时玩伴,我骗了他身分,也骗了他承诺,我不想再骗他了。」东半焉缓缓答。
对不起,阿越。你等得那个姑娘只是幻影。
随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接近,馥梅城也终於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开始备买新年用品,市街上贩卖各式各样的红联贴纸吆喝声不断,驱走了不少寒冬的冷意。
这几日谢先生忙的焦头烂额拯救梅树,今日终於被我逮到机会强拉出门逛市集,可能是拯救梅树的工程很顺利,谢先生对我和颜悦目了许多,他笑道:「梅树渐渐复原,这几日看见冒出几个含ba0待放的花ba0,估计着这几日就能绽放。」
他眼角有些淡淡倦意,丰然俊雅的脸却绽放出慑人光芒。
我低低一笑,期待道:「谢先生,上回搂了本公主的腰,本公主怕是嫁不出去了,不如本公主以身相许可好?」
谢先生笑容僵在嘴边,有些无奈,「公主,我真不适合当驸马……」
话还未完,又听见身旁的公主自言自语,「不对,本公主把谢先生也看了,那还是谢先生对本公主以身相许吧?」
谢先生脸一红,跳脚起来,语无l次,「谁、谁要以身相许!」
我〝啊〞了一声,委屈道:「可是本公主已经把谢先生给看……」
「看什麽!你什麽都没看见!」
「啧!怎麽可以没大没小称本公主你!不过既然是谢先生,本公主也勉强接受了,不然谢先生再叫个安儿吧?那本公主也喊个容殊?还是容容?殊殊?小容殊?」
「小什麽小!我才不小!」
铃朗笑语声伴随着他们渐渐远去,温馨却美好。
十二月二十八日,距离新年只剩下五天,我一早起床瞪着门外风尘仆仆的梅溯,两人对峙已经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了。
梅溯哭丧着脸,巍巍颤颤将怀中皇上的圣旨交到公主手上,小声道:「公主殿下,皇上圣旨要公主新年回g0ng过年。」
「不回去!公主府柳树下的私房钱已经被挖,本公主看皇上还能挖什麽b本公主回去!」我愤恨道,将圣旨强塞回去给梅溯。
梅溯艰涩的吞了口口水,想起皇上在他临行前笑的恐怖道:「梅溯啊,若是姑姑不愿回g0ng,你就使出终极绝招,保证姑姑乖乖听话。」
公主会不会乖乖听话他是不知道啊!他只知道若是照着皇上的话使出终极绝招,他现在马上立刻会在说完的那个刹那,被公主阉了送回去当太监的!
唉!我这暗卫当的好不容易。陷入自我纠结的梅溯觉得自己万分悲惨。
我看着梅溯的眉毛上下抖个不停,脸上表情更是jg彩无b,一会儿惨白一会儿黑炭,最後他将手中圣旨又塞到我手中,颤抖着嗓音道:「公主殿下,皇上口谕若是公主不回g0ng,就、就把命人把公主府铲平,往後只能住皇g0ng里。」
我手中的圣旨掉落在地上,一阵寒风吹来,梅溯脚使轻功一跃上屋顶,跑的飞快,唯恐身後是什麽妖魔鬼怪。
「你妹的!梅溯给本公主下来!本公主非把你阉了送回去……」公主咆啸的声音在风中凌乱。
私房钱也挖,公主府也铲,本公主的人生怎麽这麽黑暗呐!
过来要报告好消息的谢先生正好看见公主抱头蹲在地上悔恨痛哭。
谢先生的好消息正是终於等到三百年梅树花开消息。
我x1x1鼻子收拾好心情,换上保暖的衣服後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被白雪覆盖的屋顶後,跟着谢先生前往馥梅城半坵。
我们到时东半焉已经驻足在梅树前,眼前景se让我叹为观止,本就巨大如参天大树的梅树绽放着如繁星点点的红梅,梅香随着风传递四处,还有几朵摇曳着待放的花ba0娇羞的像个小姑娘。
梅树巨大足以垄罩住我们每个人的头顶,飒飒风声穿过枝g间磨蹭,梅se张狂着燃烧自己得来不易重新花开的yan红,白雪洒落在花瓣上,增添了几分纯净,无不洗涤了我们的身心。
「少爷,我说真的!梅花真的开了。」四儿小心翼翼扶着李宁越走来。
李宁越双眼灰雾,脸上却是雀跃的表情,搭着四儿的手脚步如飞箭,好几次过於心急差点倾倒都被四儿眼疾手快扶了起来。
「花开了吗?花真的开了吗?」李宁越笑颜如同此刻的梅花绽放,他推开四儿的手在梅树前手舞足蹈起来,「阿燕要回来了!阿燕终於要回来了!」
东半焉握紧拳头,看着李宁越脸se渐渐苍白,像个孩子一样欢喜。
四儿心头一酸,折了一剪梅放到李宁越的手中,「是的,少爷,花开了。」
李宁越握近手中的梅花,触碰到柔软的花瓣,笑的温柔,只是心跳的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他後背靠着树躯,缓缓滑落坐在梅树前。
「我知道的……阿燕不会回来了。」他忽然惆笑出声。
自从眼盲後,他听觉敏锐,可以感觉到此时此刻有好几个人不同调的呼x1,他不知道是谁,也无须知道是谁,他抚0着梅树树躯,感受着树躯上每一个纹路,就一如当年,那姑娘离去时,他也这样仔细摩娑着。
十年了,他始终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他眼盲了,看不见花开的样子,若是那姑娘再回来,他亦是看不见她长大的样子了。
达叔说过,李宁越的身t早该在十年前大火祝融後被啃食殆尽,可李宁越靠着这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坚持到自今,如今梦醒了,他一直以来苦撑着的身t会完全崩塌。
油尽灯枯。
「阿燕,要回来早该回来了……就算不花开……也会回来的……我……只是……」李宁越抱着那剪梅,声音越来越小,灰雾的双眼垂下,宛如快要睡着了一般。
东半焉向前了一步,闭上眼不去看李宁越枯瘦的脸,缓缓道:「冬燕姑娘……让在下带句话给你……」他咬着牙,深x1了一口气,「她过得很好。」
李宁越弯了弯嘴角,「阿……过的好……那就好了……」抱住剪梅的手颓然落下,一朵梅花悄悄飘落在他掌中。
「为何不告诉他真相?」我偏过头问东半焉。
东半焉走向前轻轻将李宁越怀中的剪梅拿开,「有时候,带着美梦离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四儿以为我们只是欺骗了李宁越冬燕还活着的消息,他双膝一跪,朝我们磕了三颗响头,呜咽着道:「多谢公子小姐在最後让少爷没有遗憾的si去。」
绽花似的梦,梦里,少年少nv再度在梅树花开之际相逢,牵着手走向遥远彼方。
处理完李宁越的後事之後,东半焉收了无处可去的四儿当小厮,而後他收到了大梁帝的传书,要他返回大梁。
东半焉要离开的前一天,带着我走到馥梅城一家酒楼旁廊阶,廊阶上被雪覆盖,他轻拍掉雪痕,坐了上去,朝我道:「公主不记得了吧?当年,在这里你拿着烤j腿递给我说的话。」他笑了笑。
我歪了一下头,「难道不是说:呐,赏你的。?」
东半焉双颊边酒窝涌起,回想起当年,只觉得时光飞逝,彼此已经都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的孩子了,「你说:呐,赏你的。若是再被人欺负,就报上本公主的名号,说你和本公主熟的很,都喊本公主小安来着。。」眼前忽然浮现十年前那个少nv身着华丽服装,笑的天真无邪的样子。
看着他缅怀的样子,我倒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这麽善心的一面。
「小安,跟我去大梁吧。谢先生能给的不能给的,我都能给你。」
我一愣,东半焉的表情认真专注,琥珀se的瞳仁中全是我的倒影,让我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笑话。
我淡淡一笑,「不,谢先生能给的你给不了,不能给的你能给,却是本公主不想要。」
他拉住我的手,指尖冰凉,双眸忧郁迷离,怅然道:「十年错过,已是此生错过了吗?」
我推开他的手,冷漠回道:「谪仙司徒,本公主不能放下天下帝姬的身分,一如你也无法放下大梁谪仙司徒的身分一样。」
天下帝姬,是身分也是责任。
一句谪仙司徒拉开了我俩跨越国境的浩瀚距离,东半焉苦笑三声,黯然苦涩,「可放不下,忘不去,却也……握不住。」
我没有回应他,他也不需要我的任何回应。
两人沉默的半响,他又道:「大岚那事真不用我替你出头吗?」
「不需要,在谪仙司徒眼中,本公主还需要靠人帮才能替自己讨回公道?」我不高兴问。
「不是……只是想替你做些什麽事也好。」他垂下头,有些失望。
我哼了一声。
今年的新年,小皇帝是注定无法完成与宸萻公主一起守岁的渺小愿望了。
事出原因在於:公主被绑架了。
公主身边隐藏的武林高手这麽多,就连如素拳脚功夫都不在话下,怎麽可能还被绑架?
且听本公主娓娓道来。
谢先生被本公主好说歹说终於同意一同回皇g0ng看看许久不见的子顺,而我们一行告别了馥梅城当即返回百越皇g0ng拯救本公主的公主府……以及与小皇帝一起过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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