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只恨萍儿已经离开了房间。“还顺来一样东西。”许疏楼把那小巧的铜牌拿在手里上下抛了抛。白柔霜定睛一看,那小小的铜牌刻着篆字“玄武”,当即一惊:“玄武楼的令牌?”“谁让沈及要把令牌放在灵石袋子里呢?”许疏楼耸耸肩,“我想着万一用得上,就拿过来了。”“……师姐这一天过得可真充实。”吃喝嫖赌偷都全了。想了想,她又好奇道:“玄武楼的这位左护法又是怎么开罪了师姐?”“个中细节就不提了,总之和玄武楼中人作对,我无愧于心。”白柔霜正要附和一句这是当然。但许疏楼想起今日新学到的知识,坚定的面孔上突然露出了两分迟疑,“唔,但也许……其中不包括他们的镇派灵兽。”“……”挖蛊汝州城内日夜繁荣,有不少百姓在街上行走,而修士们则是御空而行。乍见时白柔霜觉得修界与凡间两者融合得如此和谐,煞是神奇。待了一段时日后,却又觉得这其实也是另一种泾渭分明。但她们二人都挺喜欢这市井人间,又喜欢看新鲜,在汝州城还是步行居多。此时,作为抢劫了玄武楼左护法的真凶,许疏楼正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身后跟着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谨慎异常的小师妹。两人正在前往高鸣小院的路上,在汝州城盘桓了十日左右,终于接到了他的消息,说解情蛊一事有了进展。白柔霜大大松了一口气,若再无进展,师姐大概快要浪成玄武楼禁榜榜首了。高鸣正在小院中等待她们,一开口就和上次一样直来直去:“我不收报酬,但我有一个条件,若能成功解蛊,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什么事?先说来听听。”“若我说要你帮我杀人呢?”“那人若该死,我帮你杀十个都可以,若不该死,这蛊不解也罢。”高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倒是硬气,你可知这情蛊若不解,会对你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许疏楼不为所动地与他对视。片刻后,高鸣先让了一步,叹息道:“坐吧,我先对你解释解释这情蛊的由来。”白柔霜很想插嘴说我们不想知道情蛊怎么来的,只想知道它到底怎么能没,但看师姐一副沉稳的模样,也只能捺着性子坐了下来。“这情蛊,最初其实并不叫情蛊。”这略显文艺的开头让白柔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它本是由苗疆的一位女王创造出来,用以让反对者一意服从的一种蛊毒。让奴隶甘心服侍,让臣子俯首听令,与情情爱爱着实没什么干系。后来,经过后人稍加改良,才成了情蛊。”白柔霜摇了摇头:“不管哪种用法,都够缺德的。不过,既然这蛊能解,为什么这些人还会被压制呢?”“大多中了这种蛊的人,会心生顺从之意,甚至会逐渐遗忘中过蛊的事实,自此甘心臣服,根本不会生出给自己解蛊的心思,像你师姐这样自己来找人解蛊的,倒是少见,所以我上次才会有些惊讶,”高鸣淡淡看她一眼,“还好这种情蛊非常稀少,不然怕是要为祸世间了。”白柔霜一怔,高鸣已经继续讲他的故事:“不过蛊毒也不是万能的,毕竟太过稀有,控制不了太多的人,后来,那位女王的王夫联合了未中蛊毒的臣子,推翻了她的统治,成了苗疆的新王。”许疏楼挑眉:“我猜这并不是故事的终结?不然你也不会说给我听了。”高鸣点了点头:“这位极受爱戴的英明王夫,晚年时,却又重新启用了这种蛊毒。由此可见,权势和绝对服从实在是所有人都无法抗拒的东西。”许疏楼问:“你在暗示我什么?”“解蛊毒有三种办法。”“……”话题之跳跃,让白柔霜觉得和此人简直无法交流,但到底解蛊毒是正经,她耐着性子接了句,“您请讲。”“第一种,用灵药慢慢将其化去,要花上几年时间,但这是最安全最温和的方式。”“几年?”许疏楼摸了摸下巴,转头问白柔霜,“如果我杀了陆师兄,你会伤心到什么程度?具体表现为悲痛欲绝还是茶饭不思?”白柔霜开始认真思索:“唔,我的确喜欢他,不过倒也还没到非他不嫁的地步,欲绝嘛应该不至于……”看到这两人已经开始谈论杀人,高鸣连忙劝阻:“别急,还有第二种。”“我手上有一种药,可以让这蛊反为你所用,让蛊虫在你体内受你的血ye滋养,配上我的药,产下子蛊。从此你体内的母蛊为你所控,子蛊你种给谁,谁就要对你俯首听命。”许疏楼将他望着:“我真心期盼还有第三种。”“不动心?”许疏楼叹息:“我实在没有在体内养虫子的爱好。”“好,”高鸣点了点头,又取出一只玉瓶,“这是我刚配好的药,第三种,就是比较粗暴的办法,服下这药,蛊虫就会暂时昏睡,固定在你体内一个地方。我们剖开你的血rou,把它揪出来。”许疏楼当即拍板道:“就选这种了。”白柔霜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们不能再听听第四种吗?”“没有第四种,”高鸣摇了摇头,“不过我得提醒你,剖开血rou时不能用麻沸散,因为麻沸效力会和我这药相冲……”许疏楼非常痛快:“没问题,要从哪儿开始剖?”
高鸣却面露难色:“问题是,我现在没有灵力,不能亲自给你取蛊。”白柔霜郑重地毛遂自荐道:“我来!”“你可知人体经脉走向?”高鸣问,“修士若伤到了经脉,可没那么好修复。”“不知,但您在一旁盯着我的动作,随时提醒我避开哪条经脉不就好了吗?”“我不能指导你。”“为什么?”“因为我怕血,看到那么多血会晕倒。”白柔霜倒吸一口凉气:“您可真是个靠谱的大夫。”高鸣不受这气:“不然你们去找找外面还有谁会解情蛊?”许疏楼无奈:“我懂经脉,我自己来。”高鸣眯着眼睛看了看她,确定她是认真的,不由对白柔霜吐槽道:“我还从没见过你师姐这样生猛的……”“姑娘家?”白柔霜接道。高鸣喃喃道:“生猛的活物。”白柔霜不由侧目,还活物?我师姐这是已经生猛到超出人的范畴了吗?她忍不住开口劝道:“师姐,不如给师门去信,请个懂经脉的师兄师姐过来,也耽搁不了太久。”许疏楼点了点头:“也好,你先去街上帮师姐买些酒菜来,我想请高道友喝上一杯。”“好!”白柔霜很听话地匆匆离去。许疏楼看着她的背影,转头对高鸣道:“这里安全吗?”高鸣点了点头:“算是安全,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人会来找我,你要做什么?”“那就开始吧,”许疏楼脱下外袍,“我要怎么做?”高鸣怔了怔,把药瓶递给她:“你骗你师妹的?”“血rou模糊的,何必让她看着?”许疏楼嗅了嗅瓶中灵药,确认无毒后仰头饮下,片刻后那始终躁动不安试图钻入心脉的蛊虫果然安静下来。高鸣看着她,眼里混着三分冷淡和两分医者独有的慈悲:“一边压制情蛊,一边又要在你师妹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累吗?”“习惯了,”许氏皇族覆灭后,许疏楼就没在任何人面前叫过苦叫过累,坚强成了一种习惯,就逐渐变成了若无其事。她也并不是特地为师妹压抑,哪怕独处时也一样面不改色。此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可以开始了吗?”高鸣不再多说,伸手给她把脉:“左肩,锁骨中部下一寸半处,要刀吗?记得先用这玄冰草擦一遍刀刃,修士虽不怕感染伤寒,到底还是注意些的好。”“不用刀。”许疏楼摇了摇头,用玄冰草净了手,并两指如刀,没有犹豫,指尖灵力破开皮肤探入体内。高鸣连忙驾着轮椅离开房间,他连这破开皮rou的声音都不敢听,只在院子里和她喊话交流:“若摸到一个与血rou触感不同的滑溜溜的东西,多半就是了,一定要把它完整地抓出来。”许疏楼很快摸到了他所描述的那种滑溜溜软乎乎的恶心东西,那蛊虫在她体内,被她血rou滋养,已经长大了一圈,摸起来又滑不溜手,两指竟无法将其夹出。她蹙了蹙眉,把整只手都探了进去。高鸣大概是有些担心她的状况,忍不住又问道:“姑娘你还好吗?没疼晕过去吧?”“没有。”不知为何,许疏楼突然有些想笑,亲手破开自己的血rou,大概也能算是人生中的一段新奇经历了。“没晕就好,”高鸣松了口气,和她说话试图分散她的痛感,“姑娘,我可以问一问你的真实名姓吗?”“许疏楼。”面对有恩于己的人,她觉得不该隐瞒。“竟然是你?传说中这一代最有天赋的修士,我很多年前就听过你的名字,真是久仰了,”高鸣一惊,继而笑了出来,“你还打断了我五弟的……咳,他羞于找其他大夫,还是我给他医好的。”许疏楼大为不满:“我好不容易打断的你又给他医好了?”“没办法,他们逼着我医治的,”高鸣叹气,“虽然是兄弟,但我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太好。之前我拒绝过他们的要求,他们把我关了大半个月。”“好吧,”许疏楼手下动作不停,又问高鸣道,“你刚刚明明不想让我选第二种,还特地讲了故事来吓我,为何还要讲出这种解蛊方法?”高鸣略有些惭愧:“我想试试你的心性,我不希望我救了个坏人。”“……”许疏楼陷入沉默,暂时不想再和他聊天了。她正心无旁骛,院门被猛地锤响,敲门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对院里的人也没什么敬意,大着嗓门嚷嚷道:“大公子,五少爷找您,赶快随我们走一趟吧!”高鸣一怔,立刻对许疏楼示警:“姑娘,是玄武楼的人,五弟一直记着你那份仇呢,你快走!”怎么就这么巧?说好的安全、平日没人来找呢?许疏楼额头青筋一跳:“我怎么走?”“先停一停?”许疏楼的右手插在自己血rou里,闻言挤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你看看我能停得下来吗?”高鸣不敢看她的进展,怕自己当场昏阙:“算了,你别出声,我先出去,让他们带走我,他们应该不会向里搜。”“我易了容,他们应该认不出来。”“那也不能叫他们打扰了你,”高鸣叹道,“反正我是躲不过的。对了,一旁的桌上就有麻沸散,你再坚持坚持,取出蛊虫就可以立即止痛了。我短时间内可能回不来,若还有事找我就得先等等了。”剧痛中,许疏楼反而耳目清明,听到院子里轮椅转动的声音,院门开合的声音,然后是高鸣有些冰冷的音色响起:“我在这里,你们五少爷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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