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中刚要开口发飙时,他把名片递到他眼前:“同芯科技,段柏章。”“段……”这个名字在嘴边一过,曹中便想起了面前的人是谁。他震惊地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不敢相信段柏章居然真的会为了一个女艺人出头。“你们,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段柏章收回名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情绪不盛却足够看出其中的鄙夷和不屑。“与你无关,不过如果以后你再出现在她身边一百米之内,结果就不会是今天这么温和了。”段柏章一边说着,一边从床头柜上抽了张酒Jingshi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指。“他碰到你了吗?”他忽视了曹中,问谈桐。谈桐没有看他,只是摇了摇头。曹中欺软怕硬惯了,见势不妙立马溜了,连碎裂的眼镜都来不及捡。段柏章根本不在乎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谈桐身上。谈桐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胸膛的起伏也更加剧烈。“怎么哭了?”直到段柏章的声音响起,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竟然流泪了。为什么要哭?谈桐质问自己。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做可笑的挽尊,而是坦然地看向他,说道:“谢谢。”“不用谢。”段柏章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谈桐设想了许多可能,他以为他要说“毕竟情侣一场”,又或者说“没有我你该怎么办”。但段柏章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他问道:“过得不开心吗?” 男朋友过得开心吗?这个问题谈桐无法回答,也不配回答。作为一个没签公司,没有背景,又处在风暴中心的女演员,吃不饱饭、睡不足觉、疲于奔命、同行的诋毁、粉丝的压力,这样的生活谈开心未免过于奢侈。更何况作为一名体验派演员,长期的快乐与轻松会让她的感知力变得迟钝,她需要痛苦来维持生命力。段柏章居然是唯一一个关心她是否开心的人。想来也不奇怪,她前十七年的人生里都被冷淡和忽视裹挟,只有和段柏章恋爱后才从麻木中品出开心的滋味来。谈桐出生在北方一个较为保守的省份,父母都是小学老师。她是家里三个孩子中的老二,上有大四岁的姐姐,下有小两岁的弟弟。
在她的家乡,学习好坏是孩子受不受喜爱的依据,教师和公务员是唯二公认的好工作。她的姐姐听话温顺,早早确定了要考师范院校,继承父母的衣钵。弟弟成绩拔尖,能说会道,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她哪种都不沾,在父母眼中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好看,但“好看有什么用,成绩不行啊”。她不是没有拼命学习,可是再努力她也只能是班级里的中等,考不上985、211,更挤不进少得可怜的编制。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她理所应当成为被放弃的那个。小学后期,在田径队来选人的时候,父母不管她的抗拒,硬是将她塞了进去,或许在他们的眼中,练体育是个勉强可以接受的出路。最初,谈桐追求段柏章是源于对“最好”变态的渴求。此后,她离不开段柏章是源于对“被偏爱”上瘾般的沉迷。当年的她,无论再苦再累,哪怕排练时浑身上下摔得青紫一片,连着演五场大戏嗓子肿得发不出声音。只要回到他们租的小房子,软软地瘫在床上,段柏章就会放下手中的论文,取来浸透了卸妆水的化妆棉温柔擦拭她的脸。他轻轻扒着她的眼睛,用棉签一点点擦去内眼线,然后遮住她的眼睛低头吻下,一点点吃掉她唇上的口红……她的快乐总是和他有关。此时,谈桐沉默着,和段柏章无声地对峙。时隔五年,他的控制欲已经由具象的细枝末节延伸到了宏观的氛围。他主导着病房里的气氛,让谈桐只能在夹缝间得以喘息。又是一道吊儿郎当的北京腔打破了沉寂。“你粉丝怎么全是小姑娘啊,好家伙那给我围的啊,非要问我你咋样了——”杨效一边抱怨一边走进病房,看见病床前站着的人时,夸张地“哟”了一声:“这不大教授吗?又见面了。”“杨效!”谈桐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杨效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闭上了嘴。“我太累了,想自己待一会。”她已经耗尽了所有Jing力,没有力气再去应对任何一个人了。于是谈桐不再管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火药味,缓缓躺了回去,谢客的意思明显。“行,你先歇着,不行明儿的通告就推了。”杨效说道。谈桐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谈桐闭着眼,听见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离开,然后是病房门关上的碰撞声。身体的极度疲惫之下是头脑的极度清醒,她闭着眼,思绪却乱得像是立交桥上拥堵的车流。五年前,是她提出的分手。漫长的异国恋丝毫没有幸福可言,对于一对情侣既是考验,也是折磨。段柏章的归期在一次次推迟中变得越来越不确定,同时他们的事业都渐渐走上正轨,每天视频的时间都被压缩至短短的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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