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灵火不对,有别的东西混在里面,那道气息有些熟悉。”“谁?”医尘雪问他。“司兰卿。”司故渊看着他,顿了下又道,“也许不只是她。”医尘雪瞬间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司兰卿与他做过一世的兄妹,哪怕相隔千年,却还是有羁绊和牵连,因而感知会强一些,但若是别人的气息,他便认不出来了。于是医尘雪看向玄鹤,想从他那里得到些答案。玄鹤却也是摇头:“大概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感觉不到。”医尘雪转回来看了会儿司故渊,才轻声问:“那就……先找司兰卿?”“嗯。”司故渊应他,声音是闷的。这回带路的只能是司故渊,医尘雪依然走在他身侧,后面跟着玄鹤和流苏,元衡落在最后。比起刚才听到“司故渊”那个名字时的震惊,元衡现下已经缓过来不少,冷静了许多。也越发觉得,也许只是碰巧名字同音,并非就一定是那三个字。即便真就是那三个字,也未必就是那个人。当年在烬原,司故渊身上被剑气术法伤得一块完好的皮rou都没有,他们亲眼所见。验明司故渊已死的,便是他的师父扶栖仙长,断不会有错。不只司故渊,就是魔头医尘雪,他们也是亲眼所见,形神俱散,只余一缕残魂,被仙门合力封锁于冰棺。现如今,那缕残魂只怕也早已散了个干净,不可能再聚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况且,先不说这二人的面容便不是五年前的司故渊与医尘雪,在气质上也有些大相径庭了。人人皆知医尘雪此人张扬放纵,无法无天,眼里从无规矩,又使得一手好剑,傀术也修得极为Jing湛。剑修从来都是剑不离身,眼前这人却是病怏怏的,只怕连握剑都费劲,更别谈挥使长剑了。那个张扬到目中无人的少年,绝不会是如今这连说话都轻声温气的模样。不会是同一人。元衡更加确信。而且若真是那二人来寻仇,在白下门时就该发作,而不是帮着揪出了邪祟,又只扣了他来带路。甬道内的路没走多久便要折拐,分岔处又多,司故渊凝神去寻司兰卿的气息,这甬道却像是没有尽头,任他们走了多久,也依然是无数的灵火映着两侧石壁,望不到一点儿别的景象。医尘雪走久了,脚步便逐渐慢下来了。其他人有灵力撑着,他却是连个普通人都不如,甚至咳起来。刚开始咳那两声,司故渊便偏头看了他,还不等司故渊问,他便道:“有烟尘,呛着了。”说着还真像模像样地挥了几下手,像是要拨开空中浮着的细微尘埃。司故渊凝眉盯着他,片刻后牵了他的手。
医尘雪手里原先捧了手炉,现在没了,手指便完全是冰的,好在笼在狐裘里,也瞧不出什么不对劲来。但现下被司故渊一抓,便现了形,无处可躲了。司故渊抬眼看他,眸光映着灵火。“为何又不说?”“这回可不怪我,是你心神乱了。”医尘雪还笑得出来。司故渊闻言一怔,静了下来。医尘雪说得并无错,从感知到司兰卿气息的那一瞬起,他就已经乱了心神,失了往日的沉稳了。医尘雪就着被握的那只手,轻捏了下他的手指,像是无声的安慰。“司故渊,别害怕。我们亲送了她最后一程,我替她指了路,她会往生的。”再次听见那个名字的元衡心下一顿,差点没当场去了。 阵法命仙窥人命格, 其实也讲究缘分。只是这缘分有时并非是什么好事,若是窥见的命格好便罢了,只当是看了一个寻常人的一生, 若是不好,于命仙而言便是又多了一桩烦心事。命仙虽冷淡,不如常人一般知道悲喜, 但在千年前,对命仙的形容最为常见的,其实是“悲悯”二字。见惯了生死,却依然敬畏生死。千年前命仙一脉香火繁盛,信徒万千,也有这其中的缘故。早在司家第一次见司兰卿, 医尘雪便窥见了她的命格。哪怕是已经死过了一次,医尘雪也没法在窥见那样的命格时无动于衷。他知道司兰卿会死,司故渊也知道, 可他们谁都没说, 只是看着。一闲阁里,司兰卿死的消息传进来, 似乎并没惊起什么波澜,他和司故渊都很平静,司故渊甚至同他说起了从前。司兰卿的死, 与这世间的任何一桩生死并无什么分别。谁都会死,只是时间长短不同而已。人间每一刻都有分别,生离死别都好,总归会有, 总归无法避免。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 他与司故渊才会那般平静, 去给司兰卿送丧。他们什么也不说,却又心照不宣。即便他们阻止了,给出警示也好,找人盯着也罢,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变。那是司兰卿自己给自己选的路。但如今不同。司兰卿已死,她的气息不该出现在这里。故人庄与青枫城相隔万里,不是几程山水便能衡量得清的。这里是何乌城的地界,是邪祟频出的故人庄,是不知落了什么阵的凶险之地。与这里沾上关系,绝非是好事。况且司兰卿与故人庄毫无瓜葛,不管是残魂还是别的什么,她都不该来此,也不会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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