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板。”疏竹堂内,许掌柜满面愁容,踌躇数日,才笃定下来。“许掌柜打定主意了?”婢女端上沏好的茶盏,江镜月笑着,于交叉错落间言道。“又能怎样?”他连声叹气,犹豫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契书,双手摊开铺在檀木桌面,指尖轻压,移到江镜月臂旁,“唉……就当我许某与之无缘。”江镜月不以为然,她低眉看了眼契文笔墨,极快地抬起,眉头微挑。“许掌柜,你这店铺地处东南,是间旺铺。可我江家器店在睢阳已有三家有余,已然没有再开一家分店的必要,你这铺子于我无用,但你既然诚心要卖,这价格就以先前谈好地定下,是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许掌柜面色惨淡,点头连道:“那是自然。”说定,江镜月高声唤了账房,已知缘由,账房抬手随着瘦削惨淡的掌柜移步书房。茶口冒着热烟,目送人离去,江镜月低笑,端着瓷杯小饮了口。堂侧纱窗过影,清菡走入堂内,江镜月放盏,道:“人安排妥了?”“妥了,小姐。”清菡靠近,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张紫娟团扇,她走到侧边轻轻扇动,边扇边问道:“小姐,您不是不准备买那铺子嘛,怎么改了主意?”脸侧琉璃耳饰颤动,红透脸颊含笑,她看向清菡,轻巧笑道:“铺子买了也就买了,睢阳城一半铺子都是咱们的人,多买间放在哪也能做比买卖。”随之,她压下声音,目光微利,杏脸桃腮带着股狡黠玲珑感,低道:“税曹那儿也要走动走动。过会儿你找人打点一下,就在门口挂了租赁牌子,要是有人问起,旬年三十两。”清菡点头回“是”,看小姐起身,她随在后面,只略略转眸,忽得想起什么,不觉问道:“哎,小姐。徐大人不是在京城嘛,怎么跑咱们这来了?”“邻县民矿出了一批奇矿。”苔绿纱衫堆迭在腕露出雪白内里,一对水青翠镯从纤白手腕显出水天一色,江镜月缓步前行,看着庭外绿荫,道:“礼部想要派人挖造、打磨装在礼器彰显国体,可那些矿石杂质多,开采麻烦,虽然矿体通透稀奇,色彩绚丽。但这是一项大工程,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礼部将此事呈报女帝,女帝既派徐章鸿筹办此事,而今他带人将那片矿区暂封,山体地质不同,需得谨慎行事,可眼下外交在急,所以他便将此事交由咱们来做。”“在睢阳器行的工匠从开采,提炼,打磨,品相都是一等一的行家,此事交由咱们来做,最为妥当。“我想起来了,吴知县上旬登门时曾提及过此事。”清菡既惊又喜,挂着笑,上前来道:“小姐,这是笔大买卖呀!”日光透过薄纱直射在地,细微颗粒缓慢浮动。江镜月停住脚步,含笑略思,只忽得回身,“既是大买卖,万不能出差池。先行备车,随我去玉石铺的工坊。”“可小姐……”清菡上前打断,道:“老爷邀您去酒楼赴宴呐。”黛眉微蹙,江镜月扭头,不悦道:“这什么时候的事?”“就今早。”“呵。”冷笑出声,华贵步摇轻晃,江镜月侧目而视,道:“说我没空,叫那些姑娘陪他去吧!”一轮晕黄孤月落于深寂碧潭,昏黯庭院一伙歇工伙计喧笑吵嚷出门,沉寂的屋内悄无声息,躺在通铺硬床板上,江宿起身,借着冥亮月光进了院子。周遭漆黑一旁,槐树叶丛在光下簌簌颤动,远处楼阁烛光一点,熏风扑脸引起一层黏腻热意。粗麻衣裳早已shi透,从井口打上一桶凉水,江宿弯腰洗面,刚浸水,一声喧嚣在静谧夜间格外突兀。他忽被惊动,朝着院外庭院望去,如墨天际下风树萧飒,楼台高阁耸立,并无异样。“让那老东西去死!”一声怒嗔,江镜月拍案而坐。房内事物乱作一团,茶杯瓷具亮出尖光摔碎在地,紫檀梨花方架倚边伫立一角染血,零零碎碎的瓜果糕点散落在地,挂于书橱粉墙四副花间画卷被撕烂一副践踏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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