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日,“天高皇帝远”的边地小城,便叫执律司封锁成铁桶一块,虫蝇也飞不出一只。就连驿邸里,也到处是赤蕊金花的黑袍子飘来飘去,逡巡盘问。
陆雪名大约是被麻烦缠身,将喻俏丢在此间后,便不过问。这驿邸布置清雅,b外面的客栈敞亮宽大多了,更妙的是它有朝廷和世家供养,花销极低廉。喻俏是个卖蛊换钱的穷鬼,若不是被困,倒像是来享福。
她闲极无聊,歪在小窗边,打量院中来来往往的执律司暗修,忽听得门边响动——
套着一身赤蕊金花黑袍的重明,用陆雪名给的符钥解了禁制,走进门里,正yu开口,却发现室中空空无人!当下慌得要叫,又恐惊动外面那许多的暗修,y把声音吞回肚子里,只咬牙低骂“妖nv”。
喻俏看够了暴躁符修的蠢样儿,不慌不忙地从门后走出来:“找我呢?”
重明见鬼一般豁然转身,方瞧见她。心知被耍,他面有不忿,忍气道:“你在便好!快随我走,路上与你交待。”
他二人一前一后,堂而皇之,正像暗修押人提讯一般无二。
此时日暮,天se昏昏,城主府中却一片灯火辉煌。侍nv们提着食篮,流星赶月一般在廊上穿梭来回。
宴厅里,锦簇花攒、金铺彩绚,彩漆檠烛光盛,花腔鼓缭se红,金漆案桌上五se瓜果、九样时鲜,热汤盛在琉璃海碗,闲食摆在鎏花银盘,案案有人在侧侍奉,添酒添汤,壶里不断琼浆、琉璃盏中酒常漫。
主位上歪坐个不辨喜怒的黑袍男子,他下沿一条小案边才是满面堆笑的城主,两侧案桌前,依次坐着滞留在城中的诸派带队男弟子——执律司厌nv出名,倒也没什么nv修往这宴上凑。
这场宴名义上城主做东,既为远来的嫪使君洗尘,也为被扰乱行程的众弟子压惊。城里人人自危,宴上却还算热闹。执律司今次颇为客气,只逮几个异族人,入城至今剑上都没见血。年轻的修士们便只当传闻夸大其词,虽在城主府中困了两日,也不觉有异,甚至几个世家贵胄出身的,甩不脱从前的纨绔气息,席间推杯换盏得十分肆意。
陆雪名是昆仑首徒,众人里论资排辈他当属法。“使君等我师兄这杯酒,怕是要等到岁寒天雪!”她冷笑着推开陆雪名,走到嫪嵘案前,“小nv子今日无规矩,还望使君不怪罪。”
陆雪名一远,嫪嵘的悬起的心便落下去,搭在铁弩机括上手又举起酒盏,陪笑道:“不过宴上玩笑,少庄主言重!”
“曲灵然”也不接话,伸手一撞嫪嵘酒盏,便仰头饮尽。三两滴漫出唇角的酒ye,顺着她纤颀的脖颈,滑落进衣领,大约要sh进那饱胀的x脯……
嫪嵘的喉结滚动,忙遮掩自己看呆的眼,也尽饮酒盏。回座的陆雪名,不动声se地搓了搓手指。
“曲灵然”向众人翻过酒盏,回案前坐定。看戏的人颇觉扫兴,又深感意料之中:nv人嘛,到底是舍不得和心上人撕破脸。
陆雪名身后陪案坐着的重明,看得稀里糊涂:这二人不知演得哪一出?
众人眼里,却见这小夫妻二人闹得狠、好得也快——那河东狮脸上虽仍挂着寒霜,陆雪名搂她时,她却也顺从地歪进陆雪名怀中。
两人将手相握,在桌案下又用袖笼着——方才喻俏在陆雪名手中画了“声东”二字,陆雪名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倾力配合了,只是没想到这nv人把戏路带偏到惧内上,叫他演得颇憋屈。
喻俏更憋屈——来的路上,那傻不愣登的符修只交待她冒充曲灵然,却不曾告诉她,这宴无好宴,满座都是将si的倒霉鬼。她殊无准备便误入虎x,此刻只能病急乱投医——只盼着这喝了牵魂蛊的尿使君,是个值钱些的角se。
陆雪名忽觉眼前有些昏沉,喻俏在他掌心重重一掐,画道:“一刻”。
再有一刻,真正的宴主人就要出场了,陆雪名要是在这个关头撑不住,他们只有si路一条。
窥天剑隐隐发烫,陆雪名咬着舌尖保持清醒。忽听得“咚”一声,远处一个穿金戴银的丹修先倒在案上,而后席上人陆陆续续软倒在桌案前。重明和喻俏大约是来得迟,还算清醒,陆雪名却已然坐不稳。
主座下沿小案边,一直笑呵呵看戏的城主,忽然抚掌大笑:“倒也,倒也!”
他话音刚落,陆雪名终于支撑不住,歪倒在案上。
“师兄!”喻俏惊慌无措地去扶他。
那城主笑得古怪,瓮声瓮气道:“小nv郎,别演了,婆婆不是城主,婆婆也知道你不是曲氏。”
喻俏回过神来看他,这人自称“婆婆”,相貌却分明是男人,方才他刻意做小伏低,叫人未察觉,如今一看他b主座上的嫪嵘还魁梧高大些。
这怪人坐直身子任由喻俏打量,脸上依旧堆笑:“小nv郎,你伶俐可ai,婆婆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疯话?我如何不是我自己?”喻俏并不肯跳他圈套。
“哼哼,你还不si心!”假城主皱巴巴的老脸,被笑容拉扯得分外诡异,“曲氏中了老婆子的痴心蛊,此刻要么是与人在床榻上厮混,要么早已是个傻nv郎了,哪有你这样伶俐!”
“哦?是你下的蛊?”喻俏背手在身后祭出长笛,“那你怎不知晓,我遇上个b你厉害千百倍的蛊师,为我化解了你这雕虫小技?”
假城主渐渐收起了笑,将信将疑:“小nv郎惯会胡说八道,痴心蛊从来无解。”
“哼,你技不如人,你无解的,人家却能解,人家还说痴心蛊早过时了。”喻俏一通胡扯,拼力拖延时间,盼着身后的重明能把陆雪名弄醒。
假城主被唬面sey沉,却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老东西,亏你活了百十年岁数,轻易就叫这小娘子骗了!”侍案的数个nv婢,同时口中出声,她们跪坐在案桌边身形不动,傀儡一般,诡异非常。
而后,不过是一瞬工夫,喻俏身后的重明,已被边上的nv婢架刀在颈。
近处的两三个nv婢则“腾”得跃起,冲杀过来,喻俏闪身躲过。假城主连忙阻止:“云惜君,不要伤了这小nv郎,她皮囊甚好,老婆子要养她做nv儿。”
“哼,做你nv儿,三两月就在蛊池里沤臭了!”一个nv婢话音落,另一个nv婢接着开口,“她的皮这样好,我要剥个完整的,做个美人傀儡。”又一个nv婢出声,“咦?嫪大哥怎么不说话?”
这些nv婢们七嘴八舌,明明背后是一个人在说话,也聒噪得叫人心烦。
陆雪名是指望不上了,喻俏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将长笛挥出,娇笑道:“你的尿大哥,se胆包天,眼下已活不成了,哪里有什么话好说?”
“呀!”假城主瞪大浑h老眼惊叫一声,鬼爪划墙般的尖利瘆人,“y皇笛!你是nv娲氏大寨的人?”
当场被人揭了底,想来回寨逃不脱阿妈一顿好打,喻俏心中痛悔,面上还要装腔作势,冷笑道:“老怪物,倒还识货。”
y皇笛的声音,人耳中听着细弱,于虫蛊却是有如惊雷——那主位上高坐的嫪嵘,无声地立在假城主身后,扭住他的脖颈。
“嫪大哥!”一个绿衣男子从梁上翻落下来,他分了心,满场围攻喻俏的傀儡nv婢都住了手。
“别……别过来……”假城主被嫪嵘扭住脆弱的颈骨拖起身,一时有些窒息,“嫪使君……中了……小nv郎的牵魂蛊了。”
绿衣男见嫪嵘双目空洞,和他手下的傀儡一般无二,登时大怒:“小贱人找si!”他不再使傀儡,从袖中甩出剔骨尖刀,直要取喻俏x命。
喻俏一面闪躲,一面随形势换对策——老怪物没用得很,倒是这绿衣男最棘手,该让嫪嵘和他纠缠纠缠。
她屈指在y皇笛身敲出节奏,笑道:“尿使君,你这副尊容,竟还有人痴心于你。”
嫪嵘被牵动似的身形一顿,顺从地将手中的假城主甩开,抬起架在一旁的花腔鼓,狠摔在绿衣男背后。花鼓笨重,那绿衣男不曾防备,立时被撞得扑到在地,发出好一声惨叫。
喻俏笑得拍手:“不错不错,给我狠狠地打!不知si活的贱男人,竟敢拿nv人做傀儡!”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提醒,那绿衣男才在盛怒中回过神,咬牙催动傀儡。
将将脱险,又再次落回傀儡nv婢手中的重明:……
这些nv婢,皆是初成傀儡还没si透的热尸,并不致命,可与她们一直纠缠着耗下去,迟早要被人瓮中捉鳖。
喻俏又敲笛身,正yu催动嫪嵘去分绿衣男的心,一边的假城主忽而出声:“nv郎且慢!云惜君,你也住手!”
绿衣男皱眉挥手,止了众傀儡,喻俏便也停了蛊奏。
“小nv郎,你与今日这事也不相g,何苦豁命掺和?”假城主扶着墙坐正,笑道:“老婆子不yu伤你,你且坐壁上观,待此地事成,老婆子做主放你离开,如何?”
喻俏挑了挑眉,回望昏倒在案的陆雪名和受制于傀儡的重明,问道:“老怪物此话当真?”
假城主咧嘴嘿笑:“老婆子人称蒲yan蛊婆,可不是无名之辈,又与你苗蛊一系有些渊源,怎么会骗你一个小娃娃?”他顺着喻俏的视线,扫了一眼陆雪名和重明,了然道:“你还有什么心事,只管和婆婆说。”
喻俏可没听说过什么蒲yan蒲y,心知这老东西大约在拖延时间,她顺势在袖子里做小把戏,嘴上便随口胡扯:“老怪物猜得不错,这两个是我情郎,你一并放了,旁人si活我自不管。”
边上的绿衣男啐了一口,骂道:“你b上才几根毛?倒要两个男人?”
重明听喻俏的话时已是十分羞愤,再听那绿衣男出口粗俗,简直要气昏。喻俏却浑不在意,她闲闲坐下,0了0陆雪名的脸:“‘鱼找鱼,虾找虾,乌gui找王八’,你生得丑,又只一条旱道儿,找一个男人也尽够了,还管得着我么?”
那绿衣男唤作云惜公子,善制活尸傀儡,在执律司地位超然,向来被捧惯了。他自有龙yan之癖,看天下nv子皆为俗物,认定唯断袖分桃方是真情雅事,何曾被这般轻贱过?当下被气得咬牙,面se一阵青一阵白,嗫嚅道:“无知贱人……”
喻俏借机喂进陆雪名t内的牵魂蛊蛊虫,被陆雪名用灵力b出,又钻回她袖中,喻俏这才知他装晕——她一人支应这么久,这厮倒能沉住气看戏!喻俏气不过,暗里踩他一脚。
“小nv郎,你太贪心了些。”假城主的眼神,黏答答地落在喻俏身上,他y恻恻地笑:“你既割舍不得,不如,和他们一道留下,也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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