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弟】 -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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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岁的沈嘉文已经担负起了家务活。这段时间父亲尤其大方,给了很多的生活费,让她每天都买新鲜的排骨炖汤。每天放学,她都会顺路去菜市场,买一些新鲜的r0u类蔬菜,回来后清洗g净,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多放葱姜蒜能祛风,然后放进锅里炖得烂烂的。这个时间她就在一旁学习,完成作业。

    如果父亲回来得早,就由他送饭去,如果回来晚,这个任务就落到她肩上。

    拎着保温食盒,带去镇上的卫生院给母亲吃。

    她时常在门口看到,母亲坐在床上,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眼中流露出的温柔而慈ai的神se,与那种常见的疲倦和烦躁完全不同。

    母亲看到她来,有时会把婴儿放到她怀里,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好好抱着,然后才去上厕所。

    怀里的婴儿在熟睡。

    粉nengneng红扑扑的脸蛋十分漂亮,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还没长得很浓密,有时候打个哈欠,嘴角露出香甜的笑容继续安眠。

    有时候,他是醒着的。一双大且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晶亮的瞳孔中满是她的倒影,看着看着,或许会咧开没牙的嘴笑,伸出莲藕一般的小胖手来抓她。

    他凭什么这么信任她?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她并不喜欢他。

    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他的到来,起码她不是。

    父亲瞎猫碰到si耗子,运气来了挡不住,在沈嘉泽出生这一年中了大奖,然后开了个工厂,整天忙里忙外,脚跟不沾地。

    母亲生完孩子缓了过来,本想着生活变好了,终于不用再外出c劳了,可以在家照顾家庭,一些风言风语打乱了她的计划。

    男人兜里一有钱,就会变坏。况且父亲尚未发达的时候,就不是那种好的x子,混吃混喝的日子也不在少数。这下有了一些钱,被拮据的生活压制住的享乐主义就开始冒头了。

    他也不赌了,也不再大手大脚买彩票,就是沾上了nv人。和工厂里年轻漂亮的nv工g搭上了,整天眉来眼去,乐不思蜀。

    母亲听了差点气出了病,在当地雇了个可靠的保姆,丢下孩子就驻扎在了工厂,把那个威胁到她地位的nv工辞了。

    她的x子,也不是那种光吃醋不g事的nv人,一来二去,也渐渐熟悉了工厂的业务。派单拉单等工作也g得得心应手,作风雷厉风行,y是靠着不断学习,从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农村妇nv成为了乡镇杰出妇nv代表。

    她用实力证明,父亲离不开她,尽管他不ai她。如果说nv人如衣服,那么她y生生把自己炼成了他的手足。

    事业上的成就必然伴随着家庭中的疏忽,夫妇俩忙里忙外,一年到头可能也就有一个月是待在家里的,家里自然也就剩下他们这两个孩子。

    母亲穿着一身g练的西装,把头发梳得高高的,眉画得凌厉b人,妆容年轻得有些怪异,却刻意放缓了语气,用一种十分奇怪的温柔的姿态和她交谈。

    “嘉文啊,妈妈不在家,辛苦你了。”

    沈嘉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垂着眼,握了握手中的杯子。

    母亲又东拉西扯地说了好些话,大概是在问她学习怎么样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沈嘉文只觉得,她脸上的妆容不合适。

    手中茶杯的蒸汽氤氲了她的视线,沈嘉文后知后觉,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妙的想法。

    再坚韧不拔的nv人,也会在男人身上栽跟头。

    或许,母亲是ai着父亲的,不然也不会盲目追随他的审美,失去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他可是一直都喜欢年轻漂亮的nv人。

    “妈妈先出去接个电话。”

    曾经被挑剔的公公婆婆指责“没有礼数”的nv人突然露出了职业化的歉意笑容,接通了电话,然后又带着愧疚的表情匆匆离去。

    沈嘉文也终于松了口气,拿出作业开始学习。

    这些年,他们搬出了小镇,在城市买了房子,落了户口,除了工厂还在镇上,享受源源不断的廉价的农村劳动力,以及难以割舍故土的老人,他们已经彻彻底底成了城里人。逢年过节的时候才难得回去一趟。

    小考她没考好,但是父亲有了钱,也给她砸了钱进了学习环境良好的初中。在新的环境里,她就像是遇到了雨露滋润的g涸的树苗,逐渐茁壮成长,长成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模样。

    变高了,变瘦了,背脊挺得很直,不再畏畏缩缩,身材苗条修长,五官略微张开,但也没有变得惊yan,依然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却有一种如同书本的冷凉感和距离感。

    父亲母亲十分欣慰,家里老人也不再是冷淡的模样,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了一些温度。美满富足的家庭,有个学习好的姑娘对他们来说是一项谈资。锦上添花谁不乐意?

    十六岁的沈嘉文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家人大肆c办宴席,恨不得让全镇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外边热火朝天,她却在自己的书房里拿着一本书看。

    门轻轻掀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边探头进来。

    “姐姐。”

    沈嘉文没有放下书,而是移开了视线,并没有起身,而是交叠起双腿,挑了挑眉。

    见她没有回答,四岁的小豆丁咬了咬唇,又轻轻唤了声:“姐姐,我可以进去吗?”

    她并不喜欢别人随意踏进自己的地盘。

    尤其是熊孩子。

    昨天大姨家的孩子过来,随便进来她的书房,还撕了她几本珍藏版名着,她眼都没眨,直接c起书狠狠地给了那小子一顿教训。

    小孩的哭声震天动地,她当即把他丢了出去。要不是她父亲的劝阻和稀泥,昨天这件事足以令两家人断绝往来。

    当然,沈嘉泽一向乖巧,她并不介意他进来。

    “可以。”

    小小的男孩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悄悄推开门,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地毯上,双腿交叠,手上还拿着一本连环画。

    其实看她的时候b看书多。悄悄的,偷偷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滴溜溜的,自以为她不会发现。

    但她并不介意,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

    “姐姐,这个字怎么读?”

    沈嘉文瞥了一眼。

    男孩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连环画,圆圆的眼睛里半是紧张半是期待。

    四岁的小朋友刚上幼儿园中班,启蒙刚刚开始,他指着的赫然是个笔画有些复杂的“ai”字。

    迎着男孩充满期待的目光,沈嘉文却罕见地愣了愣。

    这个字,堵在口中,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她从未对人说过这个字,也未曾有人对她说过这个字。对别人来说习以为常的,朗朗上口的字,对她来说其实很不寻常。

    这个字,在她的印象中,只会在黏糊糊的,不切实际的,充满幻想的电视剧中出现。

    略微思索片刻,她问:“你们教了汉语拼音吗?”

    男孩点了点头。

    “学得怎么样了?”

    男孩又点了点头,眼睛更亮了。

    “我都会了!”

    全班只有他能完完整整记住呢!那些小朋友只会吵吵闹闹,哭哭啼啼,都不好好学习,还总是说不会。老师一教他就都记住了。

    男孩眼中都是“快夸我快夸我”的se彩。

    对于这种事,沈嘉文向来不吝啬于表扬,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做得不错。”

    听见她的夸赞,他紧紧绷着的小脸几乎要笑开了花,却在触及她脸上冷淡的神情时忍住了。

    姐姐不喜欢笑,所以不能笑!

    她生x冷淡却被男孩误以为不苟言笑。

    沈嘉文拿起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ai”,并标注了声调。

    “这样读。”

    男孩拿起草稿纸,指着连环画上的“ai”字牙牙学语,态度十分认真。

    “ai……ai……ai……”

    肥皂剧都不看的沈嘉文y生生被迫听了十分钟的“ai”。

    好好记住了这个被姐姐教的字之后,沈嘉泽又不好意思地问:“姐姐,这个‘ai’是什么意思啊?”

    沈嘉文顿了顿,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蠢。

    她又不是幼儿园的老师。

    要是日后他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都来问她,那岂不是得要烦si了?

    挑了挑眉,指着书架说道:“那里有字典,字典就是用来查字的工具书,你有什么不懂的,就自己去查,不要总是麻烦别人。”

    男孩咬了咬唇,点了点头,既因为姐姐一次x和自己说那么长的话感到开心,又隐约察觉姐姐好像有些不高兴。

    男孩通过学习,一点点补充自己的知识库。日后他将走得很远,很远,然而却始终难以忘记,在这样一个盛夏午后,窗外的yan光很明媚,他和他的姐姐坐在书房的地毯上,他问她“ai”字时候的情形。

    “ai,对人或事有深挚的感情。”

    沈嘉泽是个安静的孩子,即便父母久不在身边,也很自觉地乖乖上学,放学,吃饭,睡觉……

    s大有附属高中,附属幼儿园,校区相距不远。沈嘉文在附属高中,沈嘉泽在附属幼儿园。

    原本是阿姨前来接送孩子,一个y沉沉的午后,沈嘉文从学校回来,发现沈嘉泽和阿姨都不在。按理说,他们高中生学业重,放学晚,寻常回来,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一只小狗一样从沙发上飞奔过来,昂起头,露出一副想要抱住她,又不敢抱住的委屈模样。

    那天客厅静悄悄的,没有放动画片的声音,也没有熟悉的饭菜飘香。

    沈嘉文拿了本书,坐在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个小时静悄悄过去了,房门还是没有开动的迹象。

    天快黑了,窗外的雨声哗啦啦的,风很大,吹得yan台外边的树叶簌簌地响。

    她讨厌雨夜。

    又拿起书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却完全没有读进一个字。心中有些烦躁,正要出门查看情况,房门突然打开了。

    阿姨一手拎着采买的食物,一手抱着男孩,两人浑身都sh透了。阿姨扔下雨伞,匆匆忙忙放下孩子,上上下下检查他有没有什么问题,看见男孩依旧安静乖巧地看着她,终于松了口气。

    男孩看到她身后的人,眼睛亮了亮,软软地叫了声“姐姐”。

    妇人一转身,看见沈嘉文正拿着一本书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可怕,心头那口气重新吊了起来。

    她是从小镇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并不怕孩子的父母,却莫名很怕这个冰凉凉,看不到一丝人气的nv孩。

    “嘉文,今天阿姨回来晚了,对不起啊,我这就给你们准备吃的。”

    妇人匆忙收拾好地上的食物正要走进厨房,沈嘉文却看着浑身sh透的小人儿。

    像一只落水狗。

    “先帮他洗澡吧。”

    妇人擦了擦手,应了声“诶”。

    沈嘉文又说:“算了,你也先洗洗吧。”

    妇人面露迟疑,却并不能从她寡淡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沈嘉文把书放进书柜里,淡淡地说道:“你用外边的洗澡间,我带他去我房间。”

    妇人点了点头。

    沈嘉文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偏了偏头,看到某个盯着脚尖发呆的萝卜头,皱了皱眉,说道:“把鞋脱了,放下书包,跟着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了,你把你的毛巾衣服……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带过来。”

    她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全然想不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日常受到jg心的照料,怎么会明白她在说什么。

    男孩眨了眨眼,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和忐忑。

    男孩嗫嚅:“姐姐……”

    “怎么?”

    “我……我不会……”

    沈嘉文愣了愣。片刻之后,嘴角扯出一抹笑。

    她忘了,沈嘉泽和她是不同的。她六岁的时候,已经承担起了一些家务。她真真实实t会过财米油盐酱醋茶的拮据人生。

    给他准备好了需要的用品,将男孩扯到蓬头下,略微烦躁地给他脱了衣服。

    男孩羞涩地捂了捂自己的身子。

    五岁的男孩接受了很好的x教育,已经产生了朦朦胧胧的羞耻感和x意识。他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姐姐是nv孩子,他们之间是不同的。

    其实,他可以自己来的……他会自己洗澡……他都是自己洗澡……

    沈嘉文制止了他扭拧的身子,皱着眉低声训斥,“别动!水温怎么样?热还是冷?”

    “嗯,这样就可以……”

    其实有点烫,但是并不想给姐姐添麻烦。

    她的动作有些粗暴,加上水温有些烫,洗好了之后,男孩baeng的皮肤被烫红了一片。她顿了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略微懊恼地丢下了毛巾。毛巾被扔进桶里,溅起一小片水花。

    男孩心中惴惴不安,“姐姐,你怎么了?”

    “水温不对怎么不说,你傻吗?”

    她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冷淡模样,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犹如隔岸观火,此刻突如其来的怒气让男孩心生忐忑。

    “我……我没事……”

    沈嘉文懒得说什么,只得拿出烫伤药给他擦了再穿上衣服。

    像是打了一场大战,整个人都疲惫不堪,沈嘉文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想法。

    不婚不育保平安。

    r0u了r0u眉心,指着门说道:“好了,你出去吧。”

    男孩失落地点了点头,临走前,趁着好不容易进入她房间的机会,眼睛滴溜溜扫了一遍姐姐的房间。

    灰蓝se床单,黑se的窗帘,衣柜里挂着几套清洗g净的校服,梳妆台上零零散散放着些瓶瓶罐罐,布置得极简,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很少。

    冷冷淡淡的,就像姐姐一样。

    吃饭的时候,沈嘉文了解到,保姆的儿子生了一场大病,做了肾移植手术,现在就在市医院躺着,所以今天才那么晚。

    妇人一直不停地跟她道歉,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会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

    看得出来,她十分需要这份工作。

    维系她们之间的关系的,并不是所谓的同乡情谊,而是她对她的工作和能力的认可。她是个很苛刻的人,对待自己和他人都是如此。

    然而此时,准备好的“如果做不了就辞职吧”瞬间堵在了嘴里。

    沈嘉文咽下嘴里的食物,ch0u出餐巾纸擦了擦嘴。

    “下午放学我去接嘉泽,我离他不远。”

    男孩捧着大过脸的碗,闻言立刻抬头看了看她。

    嘴边还残留着汤面的汁水,黏糊糊脏兮兮的。

    像一只愚蠢的小狗。

    她的“下午放学”和沈嘉泽的“下午放学”有不小的差距。她时常会被突如其来的作业给绊住,或是某个科任老师临时突击考试等等情况给耽误。

    等跑到附属幼儿园,园里的小朋友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那只愚蠢而胆小的小狗就两手扒拉着栏杆,脸都靠在上边,大大的眼睛朝着外边张望。和那些吵吵闹闹的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b。

    孤独而又倔强。

    每每见到她的身影,那双sh漉漉的眼睛就会燃起一团明亮的火焰。

    她承认,自己会在某一瞬间被某种情感蛊惑。

    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曾经的自己,站在教室里,一次又一次孤独地等待,却一次又一次迎来失落。

    相同的是,他们都无法等来忙碌的父亲母亲。不同的是,他在等着她,而她永远不会食言。

    或许,明天可以稍稍提前一点。早些完成作业,效率高一点,也没什么。沈嘉文心中漫无目的地想着。

    想着想着,步伐不由得加快,没一会儿,那条小尾巴又落在了后边。

    “跟上。”

    她只得停下了脚步,等着他迈开小短腿蹭蹭蹭跑上来。如果是在夏天,那么他的额头上就会布满细细密密的晶莹的汗滴,微微喘着气。

    果然是一只小狗。

    冬天的时候,他白baengneng的小脸就会被冻得红扑扑的,像一只苹果,在室外走久了,长而密的鸦青se睫毛会沾上些许雪花。

    依然是一前一后,她走在前边,他跟在后边。

    他偶尔会在雪地里摔倒,沈嘉文等不到他的时候,就会转身,停下来,双手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静静地看着他,看他从雪地里爬起来,跟上她的脚步。

    他并不是玩心很重的小孩,然而也会被路上的东西x1引。

    b如说,看到别的小朋友手里晶莹剔透的草莓冰糖葫芦,也会因此驻足,眼睛都看了很多次,却不敢明着跟她说想要。

    沈嘉文有时候也会生起一种兴致,耐心地等待,他什么时候会跟她明说。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一天又一天,天天路过那个摊子,天天看到一些吵吵闹闹要吃东西的熊孩子赖着不走,家长露出无可奈何的模样,她都觉得心痒痒了,这只愚蠢的小狗就是不说。

    等到草莓的季节都快要过去了,她才忍不住说道:“我要吃草莓冰糖葫芦,你呢?”

    男孩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也要,和姐姐一起。”

    他吃得很开心,一口一小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嘴唇被糖衣染得红红的。

    其实,她并不想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手里拿着冰糖葫芦,思绪却漫无边际地飘。

    他们t内奔涌着相同的血ye,然而,命运和x格确实是截然不同。

    如果,她想要某种东西,她不会这么犹豫彷徨,不会在即将过季的时候才匆匆忙忙抓住尾巴。

    然而,她也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患得患失,因为在乎所以小心翼翼。

    春去秋来,时序流转,转眼间,沈嘉文步入了最关键的高三,沈嘉泽则升了二年级。

    沈父当初为了方便他们上学,特地买的学区房,所以学校离家并不远。沈嘉文高二下学期学习已经很辛苦,和沈嘉泽的放学时间已经不能对上了,男孩表示理解姐姐的难处,自行上学放学。

    并不为他c心的沈嘉文却在某天下午,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沈嘉泽的班主任打来的。

    这些年,开始的时候,是留着父亲母亲的手机号,以便老师寻找家长,后来,学校有什么通知,都是经过母亲转述她,再由她去处理的。

    沈嘉文并不想听母亲一贯而终,却始终未曾付出实际行动的抱歉。每次接到她的电话,面对长时间空洞的沉寂都觉得万分尴尬,坐立难安。

    所以,沈嘉泽升了一年级之后,她直接在家长登记册上写上了自己的号码。老师有什么事都直接和她对接。

    温温柔柔的nv老师,用轻柔似水的声音对她解释来电原因。

    “嘉泽和别的同学打架了,现在对方家长已经过来了,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

    沈嘉文面se如水,低低地说了声“好的”,挂了电话之后,放下手中即将解完的模拟题,趁着下课的功夫迅速赶到了小学部。

    一到老师的办公室,在走廊外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喧哗,nv人尖利的叫喊声传来,伴随着孩子冲天的g嚎。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我家孩子做了什么?你们看,都给打成了这样!别哭别哭,班主任呢,快叫他的家长过来!无法无天了!”

    接下来是温柔的nv声轻声解释:“我已经叫家长了,您稍等片刻。”

    现在的老师是没有人权的,尤其是幼儿小学的老师,孩子一个个宝贵得跟什么一样,不能打也不能骂。年轻的nv老师刚上任,对这种棘手的问题处理得小心翼翼。很明显,她并不想淌浑水。

    沈嘉文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办公室里的声音瞬间停住了。

    nv人的谩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男孩的g嚎停止了,鼻涕眼泪挂满了被抓破皮的脸,显得十分凄惨。

    她的目光巡睃了一番,看到了站在角落里,低垂着头,盯着脚尖沉默不语的沈嘉泽。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孩蹭地一下抬起了头,狗狗似的亮晶晶的眼睛闪了闪,片刻之后,眼中明亮的火焰又熄灭了,变得不安,小手紧张地抓着衣角。

    看样子并没有受伤。她心中想着,稍稍躁动的心情略有松弛。

    班主任最先反应过来,收起了眼中的惊愕和不自在,重新扬起了温柔的微笑。

    “是嘉泽的姐姐吗?请进来。”

    沈嘉文理了理颇有些凌乱的校服外套,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穿着高跟鞋的nv人抬起涂得鲜红如血的手指,指着角落里的沈嘉泽,对着沈嘉文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

    “你们怎么教孩子的?小时候这么野蛮长大了还得了?就这x子,你再不教训他,长大了社会会帮你教训他!”

    沈嘉文静立着,即将满十八岁的少nv身姿像雪中的松柏一样挺直,并不在意她的谩骂,冷凉的目光轻轻划过她的面孔。

    nv人高高扬起的眉慢慢地落了下来,不自在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小声嘀咕:“看什么看!”

    沈嘉文转头问老师:“刘老师,怎么回事?”她说着,瞥了眼眨巴着眼睛,满目委屈地往这边张望的男孩。

    男孩注意到她的注视,吓得像只雪中的鹌鹑一样。

    “是这样。”班主任清了清嗓子,“今天下午下课的时候,沈嘉泽同学和冯奇同学打起来了。”

    “什么原因?”

    班主任嘴角的微笑凝固了片刻,“这……冯奇同学说没有原因,沈嘉泽同学就突然打了他……”

    她说不下去了。这个谎言如此拙劣而明显。然而,对方家长好似抓住了什么关键把柄,眉飞se舞义正辞严地指责一通。

    沈嘉文并没有理会她的表演,而是继续问:“嘉泽怎么说?”

    “沈嘉泽同学一直没有说话,所以我打电话叫你过来了。”

    沈嘉文的目光向角落凝去,并轻轻点了点头。

    “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男孩期期艾艾地走过来了,目光却一直看着地板,并不说话。

    “这还有什么看不出的,心虚了不敢说话。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们家的孩子好欺负吗!”

    沈嘉文挑了挑眉,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高三生的时间很宝贵,她并不是天赋型选手,能混得个学霸的称呼全靠坚持不懈的努力,刚刚的模拟题已经够让她心烦意乱了,现在他还来给她添麻烦。

    沈嘉文r0u了r0u眉心,目光严厉且带着些许怒气,“说话。”

    男孩咬了咬唇,黑漆漆的眸子静静地流出了眼泪,目光竟是十分罕见的倔强。

    沈嘉文愣了愣,神情变幻莫测,终于是放缓了声音。

    “怎么回事?你说,我听。”

    “他说你坏话。”

    “什么?”

    “他说你……”男孩咬了咬唇,而后抬起头看着她,“说你和男生……乱ga0关系。”

    nv人听了惊怒交加:“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家孩子哪里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嘉文却是被“乱ga0关系”这个词给弄得愣了愣。

    被现在小学生的成熟程度震惊到了。

    他们真的理解“乱ga0关系”是什么概念吗?

    “所以你就打了他?”

    男孩的目光坚定而坦然,仿佛是打架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他该打。”

    “还有呢?”她追问。

    沈嘉泽却不愿意再多说了,小脸绷得紧紧的,摆明了非暴力不合作。

    或许,即便是暴力也不能让这孩子合作。

    沈嘉文猜测,或许是说了更过分的脏话。没有得到更充分的“打人的原因”让她感觉有些遗憾,然而也不再强求。

    事情的最后,是nv人带着浑身瑟瑟发抖的儿子离开了。临走前还不甘示弱骂骂咧咧,像是在挽回失去的颜面,姿态却十分可笑。

    “就算是这样,你家孩子打人就对吗,还打得那么严重……”

    沈嘉泽用手肘擦了擦眼泪,长长的睫毛带着点点泪珠,像是晶莹的露珠。脸上是一副ch0uch0u噎噎的模样,显然委屈到了极点。

    沈嘉文想起刚才那个小男孩满脸血痕的模样。

    不由得ch0u了ch0u嘴角。

    她其实不理解他委屈的点在哪。

    收回发散的思绪,见nv人还是在指桑骂槐,便淡淡地接了句:“你说得对,自己不教训孩子,社会总会替你教训他。”

    说完,转过头,看到某小孩还是满脸委屈,又毫不吝啬地加了句:“g得不错,继续加油。”

    小萝卜头一扫刚刚的委屈,眼睛又亮了起来,仰着头看着她的眼中,满满是她的倒影,而后,像是吃到了期待已久的糖果,软软糯糯地叫了声“姐姐”。

    声音都是甜的,就像吃了蜜糖。

    她仿佛看到一条尾巴在他身后摇晃。

    走出门口的男孩哭得更大声了。

    高考结束了,沈嘉文如愿以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和想学的专业。学校在帝都,离这座生她养她的城市约有2800公里,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坐飞机要三个多小时,坐火车要二十几个小时。

    沈嘉泽知道这个消息后,为姐姐高兴的同时,心中涌起了极度的恐慌和深深的不舍。

    无论如何,在她即将奔赴大学,踏上一段新的旅程的时候,男孩还是用手肘擦着脸颊,哭着祝福她实现了理想,并泪眼汪汪地拉着她的衣角,ch0u泣着说一定要经常回来看他,一定要经常打电话回来。

    他知道,有些事情,并不能随着他的意愿发展。就像父母不会停下忙碌的脚步,姐姐同样也不会为了他停驻。过度的无理取闹只会让姐姐厌烦。

    善于察言观se的男孩心中始终存着一种恐惧。

    怕被姐姐厌烦。

    怕被姐姐抛弃。

    沈嘉文破天荒没有对他冷颜相对,甚至露出了堪称温存的表情,第一次主动牵起他的小手,望着男孩婆娑的泪眼,温和地说道:

    我要去上学了,你在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男孩x1了x1鼻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一时的离别可以换来以后永久的团聚,那么他一定会做得很好。他不想让姐姐失望。尽管心中难过得爆炸。

    他是如此喜欢和姐姐在一起。他的姐姐不像别人的姐姐那样,充满着温暖的笑容,总是温声细语,她的态度冷淡而令人捉0不透,看着他的目光始终透露着疏离,但是,他还是喜欢她。只要待在她身边,心中就暖暖的。

    他不介意姐姐的态度,姐姐的x子就是冷淡的。但是她在乎他,他是姐姐最在乎的人。男孩的心中是如此笃定。

    他会做得很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等待姐姐回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她不轻易许诺,因为归期不定。

    “那你有时间,能不能经常回来看看我?”

    沈嘉文点了点头,竟然是很配合的样子。“我尽量。”

    “要经常和我联系,家里的电话姐姐都记住了吗?如果记不住,我可以给你说很多遍,直到你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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