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央想起上一次见陈嘉屹。她说自己生病了,在家里缠着哥哥不让他离开。她双目紧闭,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涌起难受的泪水。“哥哥……冷。”陈嘉屹抱着她把她放在床上,倒了温水给水央喂药,又给她盖严被子,水央抓他的手,不让他离开。陈嘉屹眼眸多了纵横交错的血丝,看上去很疲惫。穿着的那件白色衬衣被水央哭得也是皱巴巴不成样子。他拿着凉毛巾给她擦汗,耐着性子哄妹妹,眼里满是不忍和怜惜。“先睡一觉,哥哥不走。”水央泪淌下来,洇在枕头上。“可是你明天还要走。”她尚未成人,哥哥就已经长大了,他要出国读书。水央知道那个国家,在另一个半球。12月的地理课上,老师曾提及此时的彼处正处于炎热难耐的盛夏季节。听到这里,水央不禁陷入沉思,为何地球要和陀螺一般永不停歇地旋转着。每天清晨,她机械般背着书包上学,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傍晚则又渐渐西沉而去。而她内心深处那个小小的世界似乎亦如这般转动不止,转出春夏秋冬,昼夜交替的日月轮回。现在要把她哥哥也转走了。水央觉得好痛好累,她依赖他,舍不得他。她在全是冷水的浴缸里泡了两个小时。长时间的浸泡使得水央身心俱疲,但更令她痛苦不堪的是那股无法抑制的强烈分离焦虑感,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16岁的她刚迈入高一,学校生活的骤然改变,压力让水央变得有了心理寄托。陈嘉屹一走,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不能独立面对。她不敢在陈嘉屹临走的周一做这种蠢事。她只是找了一个周末,看着保姆阿姨给哥哥收拾行李。她把她房间的暖气关掉,从刚才的行李箱顺来一件短袖t恤,她脱光自己,套上衣服。然后走进卫生间,哥哥衣服一直很干净,是洗衣ye的香。她闻着,闻着闻着,把自己冰凉的身体往下压。她在水里浮着,感受水波一点点的荡漾,水央把手摸向下体,用衬衫的下摆摩擦着。水太冷了,没一会儿就激的她小口喘气。她闭住眼睛想陈嘉屹。他揉乱她头发的手……他换衣服时露出的腹肌线条,劲瘦的腿会不会强制分开她……她想让自己的情绪剧烈波动,想让陈嘉屹可以心疼她一点。
如她所愿,陈嘉屹的嗓音很好听,哄她说“哥哥不走”的时候,给了水央很深的错觉。她看着他温柔怜惜的眼睛,桃花瓣一样天生含情动人,和她眼睛的形状如初一撤。兄妹俩人对视,她哭的软情哀伤。发烧后chao红的脸上细眉紧蹙。陈嘉屹心疼哑然,不再说话。他垂下头,一下一下拍着被子,哄她睡觉。水央太爱哭了,最开始来陈家的时候还不敢和他讲话。后来又太粘着他,他高中暑假参加夏令营,只走一个月,水央每天晚上都要跟他通视频。她小小的脸盛满了对他的思念,眼睛总是亮晶晶的。那种血脉里无法言喻的怜惜是刻进他骨子里的。水央在8岁以前没有感受过父爱。她早熟,她知道她的出现可能并不会让自己的妈妈好过。她心里清楚,自己的降临对于妈妈而言,未必是一件幸事。毕竟,妈妈只是一个性格懦弱的女人,当初不忍心舍弃腹中的胎儿,选择将其生下,但抚养孩子的艰辛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将近十年过去了,这位毫无文化的女性,独自拉扯着年幼的孩子,犹如一只折断翅膀的鸟儿带着雏鸟,只能卑微地四处乞求生存。她亲眼目睹了那个可怜的女人是如何低着头跟主家那一家三口讲话,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因恐惧和不堪而变得断断续续、难以连贯。那时的水央虽然年纪尚小,但已经足够懂事,明白妈妈身患重病,命不久矣,实在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把自己送到生父家中。那也是12岁的陈嘉屹第一次见水央,他皱眉,目光如炬般死死地盯着水央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眼中透露出的寒意犹如冰冷刺骨。那女人不知怎么弄到亲子鉴定报告,他这花心的父亲真的浑然不知吗?父亲认下水央,母亲在一旁嗤笑。这么多人,道貌岸然的大人们,他们还要在他面前演出舐犊情深吗?这个半路来的妹妹低下头,瘦弱的身板瑟缩,不再看他。他父母感情一直不和,这个家就像一台巨大的冰箱,陈嘉屹每天呼吸的空气都是冷气,他早就习惯。可肮脏的父亲堂而皇之将不忠的铁证明晃晃摆在他眼前。他还是被水央那种怯懦的眼神刺痛了。他抬了下眉骨,嘴角可笑着拉起弧度。有水央又如何,没有水央又如何。他的父亲因为有钱可以有许多个私生子。如今这个,不论自愿与否,他得开始变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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